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扎在江拯的皮肤上,刺入骨髓!哑伯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此刻燃烧着被触怒禁忌的疯狂火焰,死死锁定着他。脖颈上那道狰狞疤痕泛起的暗红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他枯瘦的手紧握着木棍,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夺命的凶器,将江拯的头颅砸得粉碎!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动不了!魂力受创!身体重创!)
(激怒他了!他体内的东西……太可怕了!)
(苏灵……)
江拯的心沉入深渊。魂海中撕裂般的剧痛还在肆虐,暗金符文的光芒急促闪烁,勉强维持着他不至于彻底崩溃,但面对哑伯体内苏醒的那股恐怖意念,这点防御如同纸糊般脆弱。他甚至能感觉到魂海边缘,那幽蓝残魂正因恐惧而剧烈颤抖,蜷缩得更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拯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胸前破烂衣物下,一个被血污浸透、却依旧顽强透出一丝暗红光泽的硬物轮廓!
是那块从李虎手中抠出的、刻着“镇武”二字的血玉牌!
电光火石间,一个近乎绝望的念头划过脑海!哑伯的伤,他的痛苦,他的仇恨……指向的是谁?他指向心口和无法“插入”的动作……会不会与这血玉牌代表的……镇武巡检司有关?!
赌!只能赌了!
江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扯开胸前破烂的衣襟,将那枚沾满血污、冰凉刺骨的血玉牌死死攥在手中,高高举起!玉牌上那暗红的“镇武”二字,在土灶微弱跳跃的火光下,如同凝固的鲜血,散发出一种不祥而威严的气息!
“呃……嗬?!” 正准备挥下木棍的哑伯,动作骤然僵住!
他那双燃烧着疯狂杀意的血眼,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在江拯手中那块血玉牌上!尤其是玉牌上那“镇武”二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哑伯脸上的疯狂和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度震惊!然后是刻骨铭心的痛苦!最后是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仇恨!他那握着木棍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枯瘦的身体也跟着筛糠般抖动!脖颈上那道暗红光芒的疤痕,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凸起!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意念在他体内冲撞,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嘶吼咆哮!
“镇……镇……武……嗬……嗬嗬嗬!!!”
哑伯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却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怨毒的嘶吼!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那血玉牌,仿佛看到了毕生最憎恨的仇敌!他猛地抬起枯瘦的手指,不是指向江拯,而是颤抖地、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那血玉牌上的“镇武”二字,然后又猛地指向自己脖颈上那道狰狞蠕动的疤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泣血般的悲鸣!
(果然!他的伤!他的恨!都与镇武巡检司有关!与这块玉牌有关!)
江拯心中狂震!他赌对了!这血玉牌,或者说它所代表的势力,是哑伯刻骨仇恨的根源!这仇恨,甚至暂时压过了对他“窥探”记忆的杀意!
“老人家!冷静!” 江拯强忍着魂海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嘶声喊道,同时将血玉牌紧紧护在身前,“这牌子…不是我的!是李虎的!死牢狱卒李虎!他死前攥着它!您认识?您知道它代表什么?它和您的伤……和金针……是不是有关?!”
江拯语速极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所有的疑问抛了出来!他必须趁哑伯被仇恨支配、暂时失去理智的瞬间,榨取出最关键的信息!
“李…虎……嗬……” 哑伯听到这个名字,眼中的恨意似乎更加浓烈,但同时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悲凉?他喉咙里嗬嗬作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再次指向江拯手中的血玉牌,然后极其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在布满灰尘的泥地上,划出了两个歪歪扭扭、却力透地面的字:
信
物
信物?什么信物?谁的信物?
江拯脑中飞速旋转!李虎一个底层狱卒,为何会有这刻着“镇武”的血玉牌?它是某种身份凭证?还是……某种交易或约定的信物?哑伯认得它,并且对它代表的含义恨之入骨!
紧接着,哑伯的手指没有停下,他又指向自己脖颈的疤痕,然后,极其缓慢而沉重地,划出了第三个字:
林!
一个“林”字,如同带着血淋淋的刀锋,狠狠刻在地上!
林!林守义!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妖丹失窃!李虎之死!李虎死前攥着这血玉牌信物!林守义颠倒黑白,杀人灭口!哑伯脖颈的致命伤疤,对“镇武”和“林”的刻骨仇恨!还有他指向心口和无法“插入”金针的痛苦动作!
(金针!信物!林守义!)
(难道……林守义利用某种信物(可能就是这血玉牌?)做了交易,导致了哑伯的受伤,也导致了金针……的失落或者被夺走?哑伯无法救治苏灵,是因为能救她的关键“金针”,掌握在林守义或者他背后的势力手中?!)
这个推断让江拯浑身冰冷!如果真是这样,那“找金针”的线索,最终竟然指向了他们的死敌——林守义!这简首是绝路!
“金针……在林守义那里?” 江拯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哑伯浑浊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林”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磨牙般的低吼。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写字。但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仇恨和痛苦,以及他再次指向自己心口、又痛苦摇头的动作,无疑给出了最残酷的答案!
(是!或者至少,线索在林守义身上!)
巨大的压力几乎让江拯窒息。三天!从林守义这个阴险狡诈、实力强大的巡检副使手中夺取能救苏命的“金针”?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哑伯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脖颈疤痕处的暗红光芒如同失控的火焰般明灭不定!他体内那股被仇恨引出的恐怖意念,似乎开始反噬,与他自身的意志激烈冲突!他痛苦地抱住头,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
“呃啊——!”
噗通!
哑伯再也支撑不住,枯瘦的身体重重跪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那根木棍也脱手掉在一旁。他脖颈的疤痕处,暗红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重新变回那道狰狞的死肉。眼中的疯狂和血色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被麻木、痛苦和深不见底的疲惫所取代。刚才那股爆发,似乎耗尽了他仅存的所有精力。
他在地,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熏黑的屋顶,仿佛刚才那刻骨的仇恨和疯狂,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江拯的心却沉甸甸的。他看着地上蜷缩抽搐的哑伯,又看向手中冰凉刺骨的血玉牌,最后目光落在旁边气息越发微弱、诅咒黑气几乎将她整个笼罩的苏灵身上。
三日之期,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
(林守义……血玉牌信物……金针……)
江拯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手中的血玉牌上。哑伯说这是“信物”。李虎死前攥着它。它上面残留的意念……会不会有线索?
魂海依旧剧痛,暗金符文的光芒也因刚才的冲击而黯淡了不少。但强烈的求生欲和对苏灵的责任感,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伤痛!
(再试一次!必须试试!)
江拯闭上眼,强忍着魂海撕裂般的痛苦,再次沉入心神。这一次,他小心翼翼,不再去触碰任何活物,而是将全部意念集中在手中的血玉牌上。
他调动起魂海中残存的、比之前更加微弱的魂力,如同受伤的触手,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探向手中那冰凉刺骨、浸满血污的玉牌。
指尖并未真正触及玉牌表面,但魂力触角与那冰冷、带着铁锈血腥气息的玉牌接触的刹那——
嗡!
魂海中,暗金符文似乎感应到了目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探查自身意念碎片时更加冰冷、更加混乱、充满了恐惧、不甘和一丝……诡异解脱感的意念碎片,如同被强行撕扯下来的破布条,猛地涌入江拯的意识!
【…林…大人…为…什么…】
【…妖丹…假的…都是…假的…】
【…跑…快跑…别信…】
【…镇武…是…坟墓…】
【…信物…还…给你…嗬…】
这些碎片混乱不堪,充满了李虎临死前的恐惧、不甘、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对某个存在的警告!最关键的是,其中一片碎片,指向了一个清晰的画面——李虎在极度恐惧中,将这块血玉牌塞进自己怀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黑暗中某个角落,一闪而过的、一个模糊的印记!
那印记极其古老,像是一个扭曲的、由三道爪痕组成的诡异符文,烙印在一块冰冷的、似乎是金属令牌的边缘!
这印记……江拯从未见过!但它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李虎临死的记忆碎片里,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假的妖丹?坟墓?别信谁?这爪痕印记……是什么?)
江拯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李虎的记忆碎片虽然混乱,但信息量巨大!妖丹失窃案果然有惊天阴谋!林守义是执行者,但背后还有人!这血玉牌是某种“信物”,李虎似乎想将它“还给”谁?而那个爪痕印记……是关键线索!
他低头,死死盯着手中的血玉牌,试图在上面找到那个爪痕印记的线索。但玉牌本身光滑冰冷,只有那暗红的“镇武”二字。
(等等!)
江拯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想起黑袍人“魇”出现时,腰间悬挂的那枚刻着古老“魇”字的令牌!
那令牌的样式……古朴非金非木……边缘……会不会有类似的印记?!
一个大胆而惊悚的联想瞬间形成!
(难道……李虎看到的爪痕印记……在黑袍人“魇”的令牌上?!)
(“魇”……与林守义背后的势力有关?!)
这个念头让江拯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卷入的旋涡,远比想象中更加恐怖!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时,土庐那扇破旧的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充满警惕和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惊疑和恐惧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哑…哑伯?是…是您在里面吗?刚才…刚才好大的动静…您…您没事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