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厉氏集团待了整整一周。
每天跟着厉烬渊上下班,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发呆,听他打电话、看文件,偶尔被他叫过去,替他整理散落的纸张——她更像个会喘气的摆件,而非什么“艺术顾问”。
公司里的目光从最初的好奇,渐渐变成了习以为常的漠然,偶尔夹杂着几道不怀好意的打量。苏晚学会了无视那些目光,把自己缩成一个壳,只在画室里才敢稍稍舒展。
这天下午,厉烬渊临时有个视频会议,让她在办公室等着。苏晚实在坐不住,便想去画室待一会儿——厉烬渊特意让人在总裁办公室隔壁收拾出一间休息室,里面摆了画架和颜料,说是“方便你画画”。
推开休息室的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走到画架前,看着空白的画布,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
她想画厉烬渊。
不是画他冷硬的侧脸,也不是画他偏执的眼神,而是画那天在餐厅里,他低头给她夹鱼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那片浅影——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不属于“厉总”的、近乎柔和的痕迹。
苏晚拿起画笔,蘸了点浅灰,小心翼翼地在画布上勾勒。线条渐渐成型,男人的轮廓在画布上浮现,眉眼冷硬,嘴角却微微抿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想画出他眼底的复杂,却发现笔尖不听使唤。那些深藏的偏执、偶尔的烦躁、还有一闪而过的脆弱,像一团缠绕的线,怎么也理不清。
“在画我?”
厉烬渊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晚手一抖,画笔在画布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墨痕。
她猛地转身,看到他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会议似乎结束了,他松了松领带,领口微敞,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慵懒。
“我……”苏晚慌忙想遮住画布,脸颊发烫,“我随便画画。”
厉烬渊走过来,目光落在画布上。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画中的自己,眼神冷硬,却在嘴角的线条里藏着一丝紧绷,像在强撑着什么——这个女人,竟然能画出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绪。
“画得不好。”苏晚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厉烬渊没评价,指尖轻轻拂过画布上那道突兀的墨痕,动作意外地轻柔:“这里,不该有。”
苏晚愣住了,抬头看他。他的目光落在画布上,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透过画看别的东西。
“你的线条太犹豫。”他忽然开口,拿起另一支画笔,蘸了点深黑,在男人的眼底添了一笔,“这里,该再沉一点。”
墨色在画布上晕开,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更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苏晚看着他握笔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画笔的样子,和他签文件时截然不同。她忽然想起画室里那些风格凌厉的旧画——难道那些,也是他画的?
“这些画……是你画的?”她忍不住问。
厉烬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下画笔,语气平淡:“以前无聊,随便画画。”
随便画画?苏晚看着画布上被他修改过的地方,那精准的笔触和对光影的把握,绝不是“随便画画”能达到的水平。
他为什么要否认?
苏晚还想问什么,厉烬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什么事?”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苏晚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只看到厉烬渊的脸色越来越沉,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知道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苏晚忍不住问。
厉烬渊转过身,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你母亲的病房里,来了个‘客人’。”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谁?”
“林若溪。”
是那个在酒会上刁难她的富家千金!苏晚的脸色瞬间白了:“她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厉烬渊冷笑一声,拿起西装外套,“走,去医院。”
他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苏晚能感觉到,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林若溪动了他“圈定”的人。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厉烬渊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低气压。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既担心母亲,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林若溪去找母亲,肯定没好事。
到了医院,两人快步走向病房。离着老远,就听到病房里传来林若溪娇纵的声音:“阿姨,你可不知道,苏晚现在可风光了,天天被厉总捧在手心里,哪还记得您啊……”
“你胡说!”母亲的声音带着怒气,“我女儿不是那样的人!”
苏晚心里一紧,推开门冲了进去:“林若溪,你给我闭嘴!”
林若溪看到他们,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上嘲讽的表情:“哟,正主来了?我就是跟阿姨聊聊天,你急什么?”
“谁让你进来的!”厉烬渊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林若溪被他的气势吓到,却还是嘴硬:“我来看望阿姨,不行吗?”
“滚。”厉烬渊吐出一个字,语气里的狠戾让林若溪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知道厉烬渊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停留,跺了跺脚,瞪了苏晚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母亲看着苏晚,眼神里满是担忧:“晚晚,她没吓到你吧?”
“我没事,妈。”苏晚走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让您受委屈了。”
“我没事。”母亲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厉烬渊,眼神复杂,“厉总,谢谢你送晚晚过来。”
厉烬渊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离开病房时,苏晚走在后面,隐约听到母亲对厉烬渊说:“厉总,晚晚是个好姑娘,求你……别伤害她。”
厉烬渊的回答很轻,苏晚没听清。但她看到,他转身时,眼底的寒意似乎淡了些。
回去的路上,车里依旧很安静。快到别墅时,厉烬渊忽然开口:“以后,不会再让她靠近你母亲。”
苏晚愣了一下,看向他:“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对他说谢谢。
厉烬渊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
回到别墅,苏晚径首去了画室。她走到那幅未完成的画前,看着画布上男人冰冷的眼神,忽然拿起画笔,蘸了点温暖的赭石色,在他紧绷的嘴角,轻轻添了一笔。
线条柔和,像冰雪初融时的一道裂痕。
也许,这个偏执的男人,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
苏晚看着修改后的画,心里忽然轻松了些。她知道,自己和厉烬渊之间的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但至少此刻,她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
颈间的钥匙吊坠贴着皮肤,似乎也没那么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