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呀飘,
稿纸左边是十六岁的你,
永远鲜活。
你说灵魂要纯净,
凑近看我的眼睛,
我以为你会说,
你琥珀色的瞳孔很漂亮,
你留了一句,
你的眼睛浑浊,
那人也是一样的。
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眼睛会说话,很漂亮。
故事里的啊呦啊呦会长大吗,
我己经是一个大人了。
你会回来看看我吗。
心跳声会与什么重合呢?
是夏天的晚霞吗,
还是热风里的一丝丝凉。
你说晚霞会撒谎,
踮脚碰我的发丝,
我以为你会数,
绿叶清晰的脉络,
你摘走半片,
我的脉搏漏颤,
和蝉鸣缝成新节拍。
我依然在等,等心跳长出葡萄藤,很蜿蜒。
日记本的折角在发芽,
你己经走得很远啦。
会认出我的笔画吗。
呼吸频率将什么唤醒呢?
是雪季的壁炉吗,
还是火柴擦亮的一刹那。
你数过所有光的断点,
却漏掉我睫毛上,
凝结的星群在涨潮。
我等银河漫过石英表,
很寂静。
你说铜绿最诚实,
掰开我攥紧的旧硬币,
我以为你会选,
年月最圆润的那一枚,
你吹散尘灰,
说朝北的图案,
总藏着阴面的缺口。
我依然留着,指纹在硬币边缘。
阁楼的橡木梯会疼痛,
我变成合格的收藏家。
你来验收孤独吗。
沉默将什么刻成碑文?
是融化的蜡封吗,
还是钢笔水悬而未决。
你带走所有空的相框,
却留下玻璃背面,
我们的影子在显影。
我等,
等定影液里浮出。
你说季风有答案,
摊开我掌心的气象图,
我以为你会圈,
降雨概率最低的航线,
你折叠晨昏,
说所有的晴日,
都标着过期的经纬。
我依然在看等高线缠绕指尖。
信箱的锈在开花,
我学会和邮差打哑谜。
你有新邮编要寄吗。
雾凇最易碎,
指尖掠过我的锁骨凹陷,
我以为你会画,
冰凌生长的分叉轨迹,
你呵出白气,
说南方的雪人,
总在流泪时结痂。
我留在南国,见寻找而来的人。
候鸟的倒影会疼吗,
我己成为称职的观测员。
你来校对迁徙路线吗。
冰裂纹在窗上蔓延时,
我正把月光调成淡盐水。
你曾说愈合需要适当的咸度,
可那年我们打翻的海洋,至今仍在泛起潮声。
邮差第三次叩响门环,
递来一枚没有邮戳的贝壳
——这多像你,用沉默寄出整个盛夏的轰鸣。
稿纸的纤维里还嵌着,
你十六岁削铅笔的木屑,
我总在梅雨季摊开它们,
让潮湿替你完成,当年未落款的姓名。
第三格抽屉锁着十七岁的雨季。
你记得吗?
那天我们躲进废弃的天台,
雨水在地面被打散,
又融合,闪着光。
你忽然把耳朵贴在我湿透的校服后背,
说听见了南极冰盖崩解坠入深海的声音。
我数着你白衬衫上渗出的蓝墨水污渍,
你头发里沾着的蒲公英绒毛,
你制服第二颗纽扣的歪斜针脚。
我对着起雾的窗玻璃哈气,
突然看见你留在上面的指纹正在融化。
你拓印所有指纹迷宫,
唯独避开我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