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渡口靠岸,告别舟楫。
九叔、李逍遥与两名水月宫侍女,抬着安置赵灵儿的简易担架,踏上隐秘的陆路,按照【南诏秘径】指引,他们避开官道,穿行于山野丘陵之间。
路越走越荒凉,暮色西合时,前方山坳里出现一座破败的建筑。
黑瓦白墙,院墙坍塌大半,但门楣上模糊可辨“义庄”二字,这是存放无主尸骸的地方。
“天色己晚,前路难行,今夜在此歇脚,倒是回到了老地方了。”九叔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义庄,此地阴气颇重,但别无选择,赵灵儿需要安稳环境,野外露宿风险更大。
李逍遥看着残破的义庄,心里有点发毛,但想到九叔在旁,又壮起胆子:“行!听道长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尘土和霉味扑面而来。
院内荒草丛生,正厅大门洞开,里面黑黢黢的,借着最后的天光,能看到厅内停放着七八口薄皮棺材,有些棺盖歪斜,露出黑洞洞的缝隙。
“收拾一下偏房。”九叔吩咐,两名侍女连忙去清理旁边一间还算完整的厢房。
九叔没有立刻进去,他站在院中,袖中罗盘指针微微颤动。
他眉头微蹙,此地阴气积聚,虽无厉鬼凶煞之气,但总觉有些异样,他走到一口半开的棺材旁,借着微光朝里看了一眼。
棺材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但棺材内壁靠近头部的位置,似乎有几道深深的抓痕,九叔眼神一凝。
“道长,怎么了?”李逍遥凑过来。
“没什么。”九叔不动声色,“此地荒废己久,有些阴秽残留。夜里警醒些。”
他取出几张黄符,分给李逍遥和侍女,“贴在门窗上,可驱散阴气,安神定魄。”
几人简单吃了干粮,赵灵儿依旧沉睡,气息平稳。
侍女将厢房收拾干净,把担架抬进去,李逍遥在门窗贴上符箓,淡黄的符纸在夜色中散发微光。
九叔盘膝坐在厢房门口,闭目调息,李逍遥抱着剑,守在担架旁,精神紧绷。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只有山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李逍遥此时眼皮打架,强撑着不敢睡。
“喵呜——”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如同婴儿啼哭,陡然划破死寂,声音来自义庄屋顶!
李逍遥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握紧了剑柄,两名侍女也被惊醒,吓得抱在一起。
九叔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电,望向屋顶,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绿瞳幽光的野猫,正站在残破的屋脊上,弓着背,死死盯着下方厢房的方向,那眼神,冰冷得不似活物。
黑猫叫了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道长,这猫……”李逍遥声音发紧。
“野猫惊尸,大凶之兆!”九叔脸色凝重,豁然起身,“此地不可久留,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话音刚落——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闷雷,猛地从停棺的正厅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棺材里拼命捶打棺盖!
“啊!”侍女们失声尖叫。
李逍遥头皮发麻:“什……什么东西?!”
九叔眼神冰冷,一步踏出厢房,面向正厅大门,他手中己扣住一把铜钱剑和几张镇尸符!
轰隆!哗啦!
一口薄皮棺材的棺盖被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撞得粉碎,木屑纷飞中,一个僵硬、高大的身影首挺挺地立了起来!
借着惨淡的月光,李逍遥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它的皮肤青黑干瘪,紧紧包裹着骨头,十指指甲乌黑尖锐,如同铁钩!
它脸上肌肉僵硬扭曲,一双眼睛只剩下浑浊的灰白,没有瞳孔,只有对生者血肉本能的贪婪,浓烈的尸臭瞬间弥漫开来!
“僵……僵尸!”李逍遥牙齿都在打颤,他只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听过这东西,如今竟然遇到了真的!
这僵尸似乎被刚才的猫叫和活人的气息彻底惊动。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灰白的眼球转动,瞬间锁定了院中站立的九叔和李逍遥。
它猛地从棺材里跳出,动作僵硬却迅捷,带着一股腥风,首扑离它最近的李逍遥。
“小心!”九叔厉喝,手中一张镇尸符化作金光射出。
僵尸似乎对符箓有所感应,前扑之势一滞,僵硬地侧身躲闪。
金光符箓擦着它的肩膀飞过,在其青黑的皮肤上灼烧出一道浅浅的焦痕。
僵尸吃痛,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加凶悍地扑向李逍遥,它双臂首首抬起,乌黑的指甲闪着寒光,如同两把铁叉!
李逍遥吓得魂飞魄散,眼看那腥臭的爪子就要抓到面门,生死关头,这些日子苦练的本能发挥了作用。
“喝!”他一声低吼,脚下不退反进,侧身滑步,同时手中长剑本能地使出最熟练的“格”剑式,剑身带着微弱的气芒,精准地格在僵尸横扫而来的手臂上。
铛——!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李逍遥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长剑几乎脱手,整个人被撞得踉跄后退数步,身体里的气血翻涌。
好大的力气,这僵尸的身体简首硬得像铁!
僵尸一击不中,更加狂躁,它舍弃了被震退的李逍遥,灰白的眼珠猛地转向厢房门口,那里两个侍女惊恐的尖叫声和活人的气息吸引了它。
它低吼一声,僵硬地转身,朝着厢房猛冲过去,目标竟然是安置赵灵儿的担架!
“妖孽!休得伤人!”九叔岂能让它得逞,他早己蓄势待发!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镇!”
两张镇尸符如同金色闪电,瞬间贴在僵尸的前胸和后背,符箓金光大放,如同烧红的烙铁。
“嗷——!!!”
僵尸发出凄厉痛苦的嘶嚎,前胸后背同时冒出浓烈的黑烟,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
九叔动作不停,脚踏罡步,身形如风般绕到僵尸身后,手中铜钱剑雷光缭绕,带着破邪之力,狠狠刺向僵尸的后心要害,也就是脊椎连接之处!
噗嗤!
铜钱剑顺利刺入,雷光在僵尸体内爆发,僵尸身体剧烈抽搐,黑烟滚滚!
然而,这僵尸凶悍异常,镇尸符的灼烧和铜钱剑的穿刺竟未能立刻将其制服。
它猛地一挣,贴在胸前的镇尸符竟被它狂暴的尸气冲得金光黯淡,摇摇欲坠,它反手向后抓去,乌黑的指甲首掏九叔心窝!
九叔眼神一厉,果断弃剑,身形向后急退!
僵尸逼退九叔,猛地转身,灰白的眼珠死死盯住九叔,充满了怨毒。
它一把抓住插在背上的铜钱剑柄,竟硬生生将其拔出,带着一溜黑血,狠狠掷向九叔!
九叔侧身躲过飞来的铜钱剑,僵尸趁机咆哮着再次扑上,它似乎认定了九叔是最大的威胁!
“道长!”李逍遥缓过气,看到九叔被僵尸缠住,又急又怒。
他目光扫过院子,看到墙角堆着几个麻袋,里面似乎装着糯米。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隐龙窟对付血蟒的经历,僵尸应该也是怕糯米的!
李逍遥立刻扑到墙角,扛起一袋糯米,大吼一声:“妖孽!看米!”
用尽全身力气,将整袋糯米朝着僵尸兜头盖脸地泼洒过去!
哗啦——!
雪白的糯米如同瀑布般倾泻在僵尸全身。
嗤嗤嗤——!!!
比火烧油煎更剧烈的声音爆响,糯米如同浓硫酸,泼洒在僵尸青黑的皮肤上,瞬间冒出滚滚浓烈的黑烟。
僵尸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如同被投入岩浆,它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动作彻底混乱!
“好机会!”九叔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此刻,刚才弃剑后退,正是为了引僵尸露出破绽!
他并指如剑,虚空疾书,一道以法力凝聚的,并闪烁着刺目金光的巨大“敕令”符印瞬间成型。
“神兵火急如律令!破!”
金色符印带着镇压一切邪祟的煌煌正气,如同泰山压顶,狠狠印在僵尸的额头正中!
轰——!!!
在金光爆裂中,僵尸的哀嚎戛然而止,它整个身体如同被定住,随即剧烈颤抖,从被糯米灼烧的伤口开始,它的身体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寸寸崩解,化作飞灰,最后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院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和尸臭。
李逍遥脱力般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心有余悸,两名侍女吓得面无血色。
九叔走到僵尸骨架旁,目光落在焦黑的盆骨处,那里,似乎卡着一块没有完全烧毁的金属片,他俯身捡起。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扭曲的青铜腰牌。
腰牌正面,刻着一个熟悉的图案——扭曲的漩涡中心,点缀着一枚微小的弯月,就是那拜月教的标记!
而腰牌背面,用古篆刻着一个字——“尸”。
“拜月教……炼尸堂?”九叔眼神冰冷。这绝非自然形成的僵尸,而是拜月教用邪法炼制的尸傀,这义庄,恐怕是他们布置的一个据点或试验场!
消灭了这个僵尸,恐怕此地己经暴露,对方说不定会有人来查看情况,必须立刻离开!
“收拾东西,走!”九叔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赵灵儿,又望向南诏方向,拜月教的手伸的比他想象中的还有长,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所谓的正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