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蓉城,晚风略凉。
时初站在酒店大堂里,心头仿佛揣着一团小火苗般灼热。
王友财的未出现,于肖趣的完美演绎,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拿到想要的条件,顺利离婚了。
这时,于肖趣和肖董终于在电梯口出现了,两人并排走着,都微微侧头,脸上挂着那种见惯了应酬场合的笑容。
都没走心啊。
快走近时,于肖趣拍了拍肖董的肩膀:
“肖董,年会满意就好,您若不急走,我和夫人带您好好逛逛蓉城,尝尝地道火锅,再喝杯盖碗茶!”
肖先生微微欠身,嘴角泛起一丝礼貌的弧度:“于总盛情,却之不恭。”
声音平和,却像一片薄雾,将我们热切的期待悄然隔开,猜不透他心底真正的意思。
第二天,首先带着肖董去看川剧变脸。
当精心安排的本土川剧变脸节目登场时,那些色彩斑斓的脸谱在急促鼓点中瞬息万变,台下喝彩如雷。
我瞥见肖先生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轻轻颔首,可那神情转瞬即逝,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涟漪很快消失无痕。
再看于肖趣,他似乎也一首在观察肖董的神情,一脸便秘的样子,心中的火苗怕是在变小吧。
前一晚酒后或许肖董有些失态,对收购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今天看来,又恢复了那冷清高贵的样子。
可能他在猜测。
肖董究竟在想什么?是满意,亦或只是出于礼貌?那句承诺,会不会只是逢场作戏后一句轻飘飘的客套话?
看了川剧,逛了宽窄巷子,去了熊猫基地。
第二日,又特意邀请肖董去了锦江边那家老茶馆。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斑驳的桌面上投下慵懒光斑。
对于冬天大都是阴天的蓉城,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三人临窗而坐,窗外江水悠悠,远处廊桥静卧。
一壶雪芽在盖碗中舒展,氤氲着清雅的香气。
几杯茶下肚,肖董似乎放松了些许,于肖趣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起:“肖董,蓉城给您的感觉如何?”
肖董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于总,家父年轻时曾在成都住过一段日子……”他声音低沉下来,仿佛沉入遥远的时光里。
“他总说锦江的水泡茶,滋味最甜,最难忘。”
他眼神里浮起一层温润的光泽,仿佛蒙尘的旧画被轻轻拂拭后显出的底色。
时初注意到,肖董陷入这种情绪时,于肖趣那微扬的嘴角,果然赌对了,他应该调查过他的背景。
用久远的场景来唤醒肖董内心的柔软。
时初仿佛听到了于肖趣心跳骤然加速的声音,几乎能听见他胸腔里沉闷的回响——这个契机终于要到了吗?
这时,于肖趣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轻轻推到肖董面前,照片上正是几十年前这家茶馆的模样。
咦,不愧是商人,准备得够齐全的。
时初也想凑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个茶馆的前身。
于肖趣手抬了抬,挡住了她的视线。
狗男人,怕她拆穿,怕她不小心说漏嘴。
看他那动作,心虚的样子,这张老照片,指不定是在网上找的再做旧的照片,百分之两百不是这个茶馆的。
“肖董,您看,这茶馆还在,这锦江的水也还在流……”
肖董的目光瞬间凝固在照片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那些发黄的影像边缘,如同触碰一个失而复得的旧梦。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停留了许久,再抬眼时,那层一首笼罩在他眼底的疏离薄冰,仿佛悄然融化了。
“家父……也总这样着老照片……”他声音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随即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咽下的不止是清茶,更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们都屏住呼吸,只听见窗外江水轻柔拍岸的声音,仿佛在为这一刻悄然打着节拍。
“茶要趁热,事要趁心啊。”
于肖趣端起自己的茶杯,斟酌着用词,慢慢说道:
“肖董,您看,蓉城的水土养人,也养缘分。我们两家合作,不也是难得的缘分?”
肖董抬起头,目光从窗外粼粼的江水转向我们,没有立刻回答。
茶馆里茶客的絮语、杯盖轻碰的脆响、远处隐约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仿佛凝滞了。
时初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膛,却仍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要来了吗,要来了吗?我的三百万,快要到手了吗?
肖董终于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碟子相触,发出一声极轻却清晰的脆响。
他望着我们,脸上浮起一种卸下重负后的平和微笑:“于总,你说得对。生意人,说到底……也是人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仿佛吐尽了连日来的谨慎与盘算,“合同的事,我们回去就推进吧。”
他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那是一种真正抵达了眼底的笑意,温和而笃定。
走出茶馆,暮色温柔地涂抹着锦江两岸。
肖董站在江畔,晚风轻拂着他的衣襟,他望着江面,忽然轻声说了一句:“成都的晚风,真是软和。”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时初站在于肖趣身侧,于肖趣站在肖董身侧,望着江水在晚霞中泛起的碎金,心中亦如这江水般,缓缓流过沉静而踏实的暖流。
此时,于肖趣心里可能在想,那无数个日夜的筹谋、那些悬而未决的焦灼,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那纸契约,终将如这江水般,在信任的河道里奔涌向前——原来最坚硬的商业壁垒,有时竟被一阵故乡的风、一杯温热的茶悄然浸润,最终瓦解于无形。
江风拂面,时初心中默念:
原来真正关键的契约,并非只在纸墨间生成;
它更悄然沉淀于共享的茶盏,在彼此推心置腹的瞬间,在共同眺望过的流水与晚风里。
肖董那句“生意人也是人”,道尽所有——商业的冰冷外表下,终究流淌着温热的人间烟火。
那纸合同不过是水流之上承载的舟,而真正推动它前行的,是人心深处被唤起的理解与信任:
原来彼此灵魂深处,都有一片渴望被认同与联结的柔软滩涂。
内耗了三个月的时初,心境又改变了。
望着这连绵的江水,她不想去争于肖趣被收购后的财产了,她只想听从律师的建议,先拿到自己那部分和孩子们的抚养费。
至于于肖趣被购后,可能拿到的3000万,她己经不关心了。
人啊,有多大能耐,端多大的碗。
财富,永远没有止境,耗在这场没有爱的婚姻里,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三个人并排站在江边,欣赏着余辉,多么温情的画面,其实不然,有两人,心思各异。
时初在盘算着,回家,趁于肖趣高兴,拿出离婚协议,让他签。
于肖趣应该在盘算着,3000万,快点砸我头上,我好实现自己的人生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