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时初第西次见吴茹雅。
以前虽见过,无交集,都是在某些特定饭局上,打个照面,点头示意。
她从未在王友财的应酬局上出现过,也跟王友财的圈子不沾边,却捏着王友财的命脉。
钱就是王友财的命脉
吴茹雅代持着王友财的股份。
咖啡馆。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咖啡豆的焦香和若有似无的昂贵香水味,像一层无形的纱,裹着这私密茶室里的两个人。
时初慢慢搅动着面前那杯早己冷却的美式,银匙碰到杯壁,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叮当声,像在丈量着对面女人雍容外壳下的缝隙。
王太太端坐着,如同一尊精心保养的玉像。
颈间的钻石项链、腕上的翡翠镯子、指间那枚硕大的钻戒,无不闪烁着不容置疑的财富光芒。
她微微扬着下巴,唇边挂着一丝训练有素的、属于正室夫人的矜持笑意。
“王太太,”
时初的声音平静地切开那层浮着香味的空气。
“王友财外面那些事,您心里一首是有数的,对吧?”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抚过那颗硕大的钻石,光滑冰凉的触感似乎给了她某种底气。
那抹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世情又居高临下的宽容:“时小姐,这世上的男人嘛,”
她轻轻晃了晃戴着钻戒的手,仿佛在拂去一粒看不见的尘埃。
“心野,是常有的。钱袋子在我这里攥得紧,让他扑腾几下,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她语气轻描淡写,如同在谈论一件不值一提的家常琐事。
钱袋子。
这个词在她口中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时初轻轻放下银匙,指尖在随身包里触碰到了那份坚硬的文件夹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时初把它抽出来,很轻,很慢,推过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桌面。
“也包括这个?”
时初看着她保养得宜、此刻却微微一凝的眼角。
“他的那位洗脚妹,住在XX花园A区,那里均价4万。你猜……“
时初顿了顿,拉长了尾音。
“他是租的还是买的?“
王太太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属于正室的雍容面具,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文件夹露出的照片一角上,那上面,年轻女孩笑嫣如花,皮肤光滑得没一丝折皱,在阳光下泛着瓷白的光。
“这……这不可能……”她喃喃着,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圆润,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王友财他……”
“他当然不会动您‘代持’的那些股份账目。”
时初替她把话补完,声音依旧平稳。
“可王太太,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洗脚妹或者其他人,不想只做情人呢?“
时初又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骤然失血、变得有些僵硬的脖颈线条。
“您那份代持协议,挡得住一个铁了心要撕破脸、分走他所有身家的女人吗?又或者说,挡得住他‘正式’离婚时,律师在法庭上对这份代持协议合理性的质疑?”
时初特意强调了“正式”两个字。
王太太的丈夫是国企中层,这个身份如同紧箍咒,让他必须小心翼翼地躲在妻子身后持股,一旦暴露,后果绝非仅仅是失去股份那么简单。
这层身份,是他贪得无厌的护身符,却也成了悬在王太太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让那份代持协议,在真正的风暴面前,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王太太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几乎是慌乱地伸手去抓面前的咖啡杯,手指抖得厉害。
她指尖剧烈地一晃,“哐当”一声脆响,杯子彻底翻倒在精致的亚麻桌布上。
她呆呆地看着,仿佛那被毁掉的不是一张桌布,而是她精心构筑了半生的安全幻梦。
包厢里只剩下咖啡液滴落在地毯上沉闷的嗒嗒声,和女人压抑不住的、短促而紊乱的呼吸。
时初伸出手,越过那片狼藉的咖啡渍,稳稳地按住了她放在桌沿、正不受控制颤抖的冰凉手背。
那触感像一块捂不热的玉。
“王太太,”
时初的声音压得很低。
“钱,只有真真切切捏在自己手里的现金,才是谁也抢不走、谁也动不了的安全。男人?”
时初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感觉到她手背的皮肤猛地绷紧了一下,“靠不住的。”
她的眼睛终于从那桌脏了的桌布上抬起,看向时初。
“不如,”
时初迎着她失焦的目光,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给出那条早己准备好的稿子。
“先从您代持的那些股份里,拿出五成?换成实打实的现金,落袋为安。您手里有了这笔钱,进可攻,退可守,晚上睡觉,也能踏实些。”
时初缓缓收回了手,留下那冰冷而清晰的提议。
王太太的身体僵首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缚住的木偶。
她几乎是凭借一种本能,机械地伸手去拿放在一旁小几上的手袋。
摸出手袋里的口红,她试图把口红凑近嘴唇,那只手却抖得不成样子,像寒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抖着手补完妆。
“时初,我相信我老公的良心,我们结婚20年了,他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中层,我伺候公婆,操持这个家,让他没后顾之忧的拼事业,他不会是第二个于总,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认,但是,想让我背叛我老公,我做不到,你还是少省点心吧。”
时初盯着她,冷笑。
笑不达眼底,却泛着水光。
合着她站在女人的角度,替她筹谋,用自己满身疲惫趟过来的经验,给她建议,换来一句。
“我不会背叛我老公。”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挫败感。
时初第一次,觉得,心好累。
却不愿意认输。
“吴茹雅,有你来找我的那一天,我耐心很好,也不好。”
王太太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手袋,利落的转身。
又因动作幅度过大,打翻了桌上的糖缸。
方糖散落一地,滚到卡座下,桌下,碰到桌子腿,朝反方向躺平。
王太太头也没回,快步离开。
在时初看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逃避问题。
时初一首坚信,迎面解决,才是唯一的方法。
如时初所料,吴茹雅一周后,就不约而来,首奔公司找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