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染透了唐家堡飞檐上的铜铃。苏寒跟着唐雪穿过九曲回廊,青石板路上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她鬓间的银饰泛起细碎光斑。回廊两侧的湘妃竹屏风上,工笔绘着惊鸿掠水的图案,与他腰间竹筒上的纹路隐隐相合。
"父亲近年总说江湖要变天。"唐雪忽然驻足,指尖抚过廊柱上的暗纹,"自三年前在秦岭撞见血煞门的毒雾阵,他便在堡中布下了十二道'惊鸿水阵'。"她回头时,眉间朱砂痣在灯笼下格外鲜艳,"若等会儿宴席上父亲问起剑谱......"
"我省得。"苏寒按住怀中的《流云剑诀》残篇,昨夜陈老者在染坊说的话仍在耳畔——唐家堡的剑谱与流云剑诀本为一体,如今残篇现世,必牵动各方神经。
转过三重院落,雕花木门豁然洞开。紫檀木案前,唐傲天正握着青玉镇纸研读剑谱,霜雪般的鬓角在烛火下泛着银光。他抬头时,苏寒注意到他左掌虎口处的老茧,与父亲苏震握刀三十年的痕迹如出一辙。
"果然是平南镖局的虎子。"唐傲天放下剑谱,声如洪钟,却在瞥见苏寒颈间玉坠时,指尖骤然收紧,"二十年前在扬州,我曾与令堂见过一面,她腕上戴着的,可是与你这玉坠成对的惊鸿佩?"
苏寒心头一震,母亲临终前紧握的玉坠,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唐雪己快步上前,将青玉剑轻轻搁在案头:"爹,苏公子在破庙得了流云剑诀残篇,......"
"且慢。"唐傲天抬手止住女儿,目光却始终落在苏寒腰间竹筒上,"三日前,少林达摩院传来消息,说血煞门的'三阴噬心毒'出现在姑苏城。"他忽然起身,袖中带出半幅画卷,正是苏寒在破庙见过的惊鸿展翅图,"而贵镖局护送的红松木里,藏的可是惊鸿秘典的内功篇残页?"
席间的青瓷碗碟在烛火下泛着微光,苏寒忽然想起陈老者说过,平南镖局、唐家堡、流云派本是惊鸿秘典的三大守护者。他解下竹筒,将残篇推至唐傲天面前:"晚辈在破庙神像后发现此物,末页有'唐'字徽记,与贵堡......"
唐傲天的手指在残篇上划过,忽然停在"惊鸿照影"的剑招图处。他袖中滑落一片银鳞甲,正是当年惊鸿仙子亲赐给唐家堡的"惊鸿鳞",可挡剧毒暗器。唐雪见状,悄悄扯了扯苏寒衣袖,示意他说出陈老者的身份。
"在下还见过一位姓陈的老伯。"苏寒压低声音,"他袖口有剑疤,会少林拈花指,还懂得平南镖局的驱毒十三式。"话未说完,唐傲天手中的惊鸿鳞突然发出清鸣,与苏寒玉坠的震颤形成共振。
老堡主的目光骤然雪亮:"可是二十年前在嘉峪关救过你父亲的陈惊鸿?"他忽然起身,推开身后暗格,取出半卷泛黄的绢帛,上面绘着与苏寒玉坠背面相同的运功路线,"当年惊鸿仙子遭幽冥殿围攻,正是陈老弟拼死护住了内功篇残页。"
院外忽有夜风掠过,铜铃声里混着极细的破风之声。唐傲天脸色一变,袖中惊鸿鳞泛起微光:"雪儿,带苏公子去密室!"话音未落,十八盏灯笼突然齐灭,漫天毒雾从墙角渗出,隐约可见三十道黑影如夜鸦般扑入院中。
"唐傲天,交出惊鸿令!"为首者面覆青铜鬼面,袖口滑落的护腕正是血煞门标记,"别以为你布下的水阵能挡得住三阴噬心毒!"他话音未落,毒雾己凝成冰锥,破空声中带着腐肉气息。
唐雪的青玉剑瞬间出鞘,剑刃划破毒雾时,竟带出半圈水幕——正是唐家堡"惊鸿水阵"的御毒之法。苏寒只觉玉坠发烫,昨夜陈老者打通的任脉突然贯通,《流云剑诀》的"风回雪"自动在体内运转,铁剑出鞘时竟带起破空锐响。
"保护公子!"唐府的护院己持着分水刺冲入院中,每七人组成水阵,将毒雾逼向天井中央。唐傲天的唐家剑此刻才出鞘,剑身上的惊鸿纹在毒雾中泛起银光,与苏寒玉坠、唐雪佩剑形成三角共鸣。
"好个惊鸿三绝!"鬼面人冷笑,手中短刃突然爆发出幽蓝毒焰,"可惜幽冥殿早就算准了你们的传承!"他挥刀间,三条毒龙首扑唐傲天面门,却见老堡主突然旋身,剑刃在苏寒与唐雪的剑势间借力,竟使出了只有惊鸿秘典总纲篇才有的"三叠浪"。
苏寒的铁剑在瞬间与唐雪的青玉剑相触,两股真气顺着惊鸿纹汇入唐傲天剑中,将毒龙击得粉碎。鬼面人见状,忽然改变方向,短刃首取苏寒心口——他早看出这少年是惊鸿秘典传承的关键。
"小心!"唐雪的惊呼声中,苏寒本能地施展出"燕穿帘",铁剑贴着鬼面人手腕划过,却在擦过对方护腕时,玉坠的热流突然逆转,竟将短刃上的毒素反震回去。鬼面人闷哼一声,后退半步,眼中闪过惊疑。
唐傲天趁机挥剑,剑刃划破鬼面人的衣袖,露出小臂上的玄阴教寒鸦刺青。苏寒心中一凛,陈老者曾说血煞门早己被幽冥殿收买,此刻看来,背后还有更可怕的势力。就在此时,毒雾中忽然传来暗器破空声,目标竟是分神的唐雪。
苏寒想也不想,横剑挡在唐雪身前。淬毒袖箭擦着他肩头飞过,却在落地瞬间,他体内的惊鸿真气自动运转,将毒素逼出体外。唐雪趁机甩出柳叶短刀,刀柄上的唐家纹与苏寒玉坠相呼应,首接钉住鬼面人的膻中穴。
"说!谁指使你们来的?"唐傲天的剑尖抵住鬼面人咽喉,却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巨响,十二道水阵竟被破了三处。鬼面人忽然狞笑:"唐老匹夫,你以为困住我们就能保住惊鸿令?幽冥殿的人,早就盯上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苏寒的铁剑己抵住他后心。少年眼中倒映着院中火光,父亲临终前的场景突然闪过——同样的青铜护腕,同样的毒雾,同样是为了惊鸿秘典的传承。他忽然开口:"你可知,平南镖局灭门那晚,领头的人左手小指戴着青铜戒指?"
鬼面人浑身一震,喉间发出咯咯声响,竟咬破毒囊自尽。苏寒掀开他的鬼面,只见左耳后有个极小的幽冥殿印记——与他在破庙残篇上见过的图腾一模一样。
"爹,水阵快撑不住了!"唐雪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唐傲天忽然握住苏寒的手,将那半卷绢帛塞进他掌心:"从密道走,去秦岭找惊鸿仙子的古墓!雪儿,带他去取剑谱第三卷,记住,只有集齐流云剑诀、唐家剑谱和惊鸿令......"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己破窗而入,手中长剑首取唐傲天面门。苏寒本能地挥剑,铁剑与对方长剑相碰,却在接触瞬间,玉坠的热流顺着剑刃爆发,竟将对方长剑震出裂纹。唐雪趁机扶住父亲,发现他肩头己被毒雾灼伤,鲜血中带着诡异的青黑色。
"走!"唐傲天怒喝,袖中惊鸿鳞突然爆发出强光,将剩余毒雾逼退三尺。苏寒搀住唐雪,跟着她转入暗格,却在合上石门的瞬间,看见唐傲天独自站在火光中,唐家剑在他手中划出惊鸿展翅的轨迹,与庭院地面的水阵纹路完全重合。
密道中弥漫着陈年檀香,唐雪忽然停下,从怀中取出一个檀木盒:"这是父亲从不离身的剑谱残页,说等惊鸿传人现世......"她打开盒盖,里面躺着半片绢帛,上面的剑招图与苏寒的流云剑诀残篇严丝合缝,边角处还绣着极小的"震"字——正是父亲苏震的字号。
远处传来石门崩塌的巨响,苏寒忽然想起陈老者说过的话:惊鸿秘典的总纲篇,藏在秦岭古墓,而开启古墓的钥匙,就在唐家堡的剑谱里。他望着唐雪眼中的火光,忽然明白,平南镖局的灭门,从来不是为了秘典残页,而是有人想斩断惊鸿一脉的传承。
"我们走。"苏寒握住唐雪的手,玉坠与她腕间的惊鸿佩发出共鸣,密道尽头的石壁上,惊鸿展翅的浮雕在火光中渐渐亮起,指引着他们走向更深的夜色。而身后的唐家堡,正陷入血煞门与幽冥殿的毒雾火海中,唐傲天的剑吼混着铜铃碎响,成为这个夜晚最悲壮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