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温昭被帐外的吵闹声惊醒了。
她迷糊地掀开窗帘,看见十几个村民挤在外面。
带头的妇人抱着个烧得脸通红的孩子:“仙子救命!我家狗蛋三天没喝水了,快烧傻了!”
阿焰在她枕边打盹,被吵得扑棱翅膀:“吵死了!”话没说完,温昭己经掀被子下床,头发乱翘,只穿了件中衣就往外走。
“小师妹。”谢无尘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有点沙哑。
温昭转头,见他靠在松树下,外袍没系,头发沾着露水,眉头皱着:“穿好衣服。”
等她裹上鹤氅出来,村民哭喊得更急了。
老村长颤巍巍跪在最前,后面跟着抬担架的青壮:“仙子,青禾村旱了三个月,河塘干了,井挖两丈深才见泥汤水。孩子们喝了脏水,十个有九个发烧!求您给下场雨吧!”
温昭蹲下,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孩子烧迷糊了,抓住她袖子,指甲掐进布料。她喉咙发紧:“我…我修为低,可能不会祈雨术…”
“您是玄天宗的!”老村长抹泪,“村头五百年的老槐树都枯死了,可昨夜突然抽了新芽,这是老天派您来救我们的!”
温昭的手指抚过孩子干裂的嘴唇。宗门说修仙要慈悲,可她总觉得自己只是个筑基小弟子,轮不到她来慈悲。
看着孩子快碎掉的睫毛,她鬼使神差点了头:“我去看看。”
“小师妹。”谢无尘的声音突然冷了。
温昭回头,见他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指着剑柄,这是他心烦的习惯。
他扫了眼村民,目光回到她脸上:“你才筑基中期,祈雨术引动天地灵气,万一…”
“我就去看看嘛,”温昭拽拽他袖子,眼睛弯起来,“大不了…你跟着我?我搞不定你再出手?”
谢无尘喉结动了动,没再说重话。他抬手理了理她吹乱的头发,指腹在她后颈一按,一道清凉的剑气钻进她丹田。
“这道剑气护你三个时辰。”他转头对弟子下令:“去查青禾村的土地庙。”
“土地庙?”温昭歪头,“旱灾跟土地神有关?”
谢无尘眼神沉了沉。昨晚那道魔气虽然被镇魂铃打散,但他觉得跟这村子脱不了干系。
看着温昭清亮的眼睛,他没点破,只揉揉她头顶:“去了就知道。”
青禾村很破败。泥墙裂缝,石磨积灰,连鸡都饿得缩在墙根。
只有村东土地庙飘着香火,红布缠着斑驳神像。
土地公的脸被香灰糊得半明半暗,嘴角像在诡异地上扬。
“土地公不灵?”温昭随口问老村长。
老村长正给她搬凳子,手猛地一抖,抬头时皱纹里凝着冷汗:“灵…以前可灵了。前天还托梦说,只要诚心供奉,就给甘露。”
阿焰突然从她袖中钻出,金毛炸开。
它啄啄温昭手腕,声音压得极低:“有魔气!像昨夜的,但更…更脏!”
温昭笑着捏它翅膀:“别闹,村民看着呢。”
阿焰急得蹦跶:“真的!是封印的味道”
“阿焰!”温昭板起脸,“再闹没糖吃。”
阿焰委屈地缩回去,爪子却死死抠住她衣襟。
它盯着土地庙方向,庙后老槐树下,青石板缝渗出的黑气正像蛇一样往村里钻。
月上柳梢,温昭在土炕边打哈欠。她把阿焰塞进枕头底下:“不许半夜挠我脚心!”阿焰气鼓鼓蜷成球,等她睡熟才展开翅膀。
它感觉到魔气更近了,羽毛发烫。它扑到窗沿,看见土地庙方向有团灰雾贴着地面爬来,草叶瞬间枯萎。
“温昭!醒醒,有邪祟!”阿焰扑到她脸上啄眼皮。
温昭迷糊地拍开它:“阿焰别闹…明天还要祈雨…”
阿焰急得转圈,金焰在尾羽闪烁。它想起昨晚的镇魂铃光,也许这人类真有自己不知道的力量?可温昭又睡沉了。
阿焰看看她攥着半块糖的手,心软了。它跳上枕头,用翅膀盖住她的手:“算了,我守着你。”
夜色深了。温昭梦见在云里飘。一个白胡子老头端着青瓷碗:“小女娃,想给村子下雨吗?”
“想!”温昭舔舔嘴唇,“爷爷,水是给我的?”
老头满脸褶子笑:“给青禾村的。你在这契约按个手印,我就引天河的水来,下三天三夜。”
他摊开一张墨迹泛红光的黄纸:“愿以自身气运为契,换青禾村甘霖”。
“气运是什么?”
“你最珍贵的东西啊。”老头声音像蜜,“你看村民多可怜?娃娃烧糊涂,老婆婆跪庙前三天,你这么好,怎么忍心?”
温昭想起白天孩子滚烫的手。她摸摸黄纸,感觉黏糊糊的。
“按个手印,像给阿焰盖糖纸印,不疼的。”
“那…好吧。”温昭笑着按下拇指。红光“唰”地窜起,没入她眉心。老头脸瞬间扭曲,青黑蔓延,尖笑:“好个天道眷顾的娃娃,这气运够我解封印——”
“温昭!”一声清喝惊碎梦境。
温昭猛地睁眼,阿焰浑身金焰暴涨,正抓她手腕。窗外鸡叫,晨光照进来,她手心留着淡淡的红印。
“你又说梦话!”阿焰气咻咻,“什么‘爷爷我按’,那是什么”
老村长在院外喊,“仙子醒了没?村民都在祭坛等着呢!”
温昭掀被,看见窗台上摆着个沾露水的野花环。
院外喊声一片:“仙子!”“糖罐仙子!”她枕边多了个竹篮,堆满野果、核桃,还有荷叶包的糍粑,不知哪个村民半夜放的。
阿焰还在叽喳,温昭却笑了。她戴上花环,拎起竹篮出门。晨风吹起衣摆,她回头对阿焰说:“你看,大家对我多好。”
阿焰盯着她手心那抹淡红,打了个寒颤。它跟上,跨出门槛时瞥见土地庙方向飘起一缕黑烟,像极了昨夜邪影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