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电视台负一层的储物间里,耳朵贴着门板。
保安老张的脚步声“咯噔咯噔”从走廊尽头传来,手电筒的光斑在门缝里晃了两晃,又逐渐远了。
我摸黑掏出手机,屏幕光映出墙角结网的蜘蛛——这是我第三次溜进台里,上回被保洁阿姨撞个正着,我扯谎说找落在剪辑室的录音笔,她倒没多问,只嘀咕着“现在年轻人真拼”。
李娜的航班是凌晨两点,我追到机场时她己经过了安检。
现在手机里还存着她塞给我的微型摄像头,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凌晨三点的候机厅冷清得像座鬼屋,我盯着大屏幕上“日内瓦-苏黎世”的航班动态,突然收到顾言的消息:“李娜的机票改签了。”
“什么?”我手指发颤,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柏林航空A320,02:45起飞。”他发来一张截图,是值机系统的内部记录,“她用了假护照,可能看到了什么。”
我猛地站起来,储物间的铁皮货架被碰得哐当响。
老张的脚步声又近了,我赶紧猫腰钻进货架后面,心跳声大得盖过了耳鸣。
李娜为什么改道柏林?
那条“别去,他们在等你”的短信,难道不是警告,而是诱敌?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赵宇航的视频邀请。
我缩着脖子接通,他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眼下乌青得像涂了墨:“以然,我破解了凤凰系统的加密层。”他身后的机房蓝光闪烁,键盘声噼里啪啦,“里面有个隐藏模块,叫‘蓝火协议’——”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能模拟特定国家的社会情绪波动,预测颜色革命爆发概率。”
我倒抽一口凉气,货架上的磁带盒被碰掉一个,“啪”地砸在地上。
老张的手电筒光“刷”地照进来,我手忙脚乱捂住手机屏幕,指甲盖都掐进了掌心。
“苏记者?”老张的声音带着狐疑,“大半夜在这儿捣什么乱?”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把手机塞进裤兜:“找...找之前采访航天中心的素材带,台长说要归档。”我指了指货架上落灰的磁带,“您也知道,新剪辑室锁着,旧的又没整理...”
老张哼了一声,手电筒在我脸上晃了晃:“赶紧的,别让我再逮着你半夜摸黑。”他转身往外走,皮靴跟敲得地砖响,“对了,台长今天要查考勤,你不是辞职了么?”
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背的汗把衬衫黏在货架上。
手机在裤袋里发烫,赵宇航的声音从缝隙里漏出来:“以然?以然?”我赶紧掏出手机,屏幕上他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你那边怎么回事?”
“没事。”我抹了把额头的汗,“接着说蓝火协议。”
“这东西不是AI。”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是社会工程学的终极武器。他们能精准计算,什么样的舆论风暴、经济波动、甚至自然灾害,能让一个国家的民众对政府失去信任。”他突然压低声音,“我比对了近十年的案例,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三。”
我喉咙发紧,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泛黄照片——他穿着试验服站在导弹发射架前,背后的天空蓝得刺眼。
“小然,”他总说,“武器本身没有对错,关键看拿在谁手里。”可现在,有人把武器磨成了剃刀,要割开整个世界的皮肤。
顾言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背景音是电流杂音:“我在安全屋,资料包整理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像是用袖子捂着话筒,“明天交给国际调查记者露西,她能把凤凰系统的证据捅到联合国。”
“李娜改去柏林了。”我把刚才的消息告诉他,“你说的黑金账户...会不会和她查到的金融攻击有关?”
“有可能。”他停顿了两秒,“我刚收到李娜的加密短信,她在飞机上看了林雪给的情报碎片——凤凰系统参与过某国央行的金融攻击。”电流声突然刺耳起来,“以然,这己经不是战争工具,是经济武器。”
我攥着微型摄像头的手在抖。
走廊尽头传来清洁工的推车声,我贴着门缝往外看,穿橘马甲的阿姨正往储物间方向走。
“我得挂了。”我对着手机说,“今晚我要把纪录片剪完,父亲的笔记、采访录像、凤凰系统的推演结果...得在他们动手前公之于众。”
“小心台里的监控。”顾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刚才在安全屋门口闻到了硝烟味——有人监听。”
“顾言——”
电话“咔”地断了。
我盯着黑屏的手机,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储物间的灯泡突然闪了两下,昏黄的光里,我看见墙角的蜘蛛正慌慌张张往网外爬。
凌晨五点,我终于摸进了废弃的剪辑室。
门把手上的封条被我用指甲刀挑开,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老式非线性编辑机蒙着灰,我用袖子擦了擦屏幕,电源灯“滴”地亮了。
父亲的笔记本在背包最里层,纸页边缘泛着黄,夹着他在试验场拍的照片——发射架、仪表盘、穿白大褂的同事们,还有一张他抱着五岁的我,脸上沾着黑灰却笑得灿烂。
“爸,”我对着空气轻声说,“这次,我要让所有人看见真相。”
硬盘转动的声音像头老黄牛在喘气。
我把这些年采访联合军演的录像、军工企业的内部资料、赵宇航给的算法漏洞报告,还有父亲笔记里记录的异常数据,一帧帧拖进时间线。
当画面里出现父亲最后一次试验的照片时,编辑机突然发出“嗡”的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乱码。
“操。”我拍了拍主机箱,乱码消失了,换成李娜在护航编队采访时的镜头——她穿着救生衣站在甲板上,风把头发吹得乱飞,对着镜头喊:“这是中国海军第45批护航编队,正在为商船...”.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赵宇航的短信:“看邮箱。”
我点开邮箱,附件是张照片。
李娜被蒙着眼睛绑在椅子上,背景是面挂满各国国旗的墙。
她的红色大衣皱巴巴的,手腕上有青紫色的勒痕。
邮件最后一行字像把刀:“你们的选择,决定了她的命运。”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编辑机的屏幕突然黑了,电源灯“啪”地熄灭。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我扒着窗户往下看——顾言的黑色SUV正从台门口开过,后面跟着辆银灰色轿车,车牌用泥抹得看不清。
手机又震了,是顾言的消息:“被跟踪了,别轻举妄动。”
我转身去拔编辑机的电源线,手指刚碰到插头,屏幕突然亮了,显示“系统正在格式化”。
父亲的笔记滑落在地,照片散了一地——那个抱着我笑的男人,那个冲进试验场的男人,那个再也没回来的男人。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我蹲下去捡照片,指尖碰到一张泛黄的纸——是父亲的字迹:“如果我出了意外,小然,记住,真相藏在光里。”
编辑机发出“滴”的一声,格式化完成。
我把照片塞进背包,抓起微型摄像头冲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我眼睛红得像血,额角沾着剪辑室的灰。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我听见保安室的对讲机响了:“负一层剪辑室有动静,赶紧过去。”
手机在背包里震动,赵宇航的语音跳出来:“以然,他们动了李娜...以然?”
我按下通话键,喉咙像塞了团棉花:“我在。”
“顾言被跟踪了,我的机房也被锁了。”他的声音带着颤音,“以然,我们是不是...走漏了风声?”
走廊里的脚步声更近了。
我攥紧背包带,从洗手间窗户翻了出去。
风灌进领口,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远处警车的鸣笛声。
编辑室的灯亮了,透过玻璃,我看见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在翻我的硬盘。
父亲的笔记本被扔在地上,纸页被风掀起,像只垂死的蝴蝶。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顾言发来的定位,后面跟着两个字:“来这。”
我望着东边鱼肚白的天空,把微型摄像头塞进内衣口袋。
李娜的红色大衣在记忆里燃烧,赵宇航的蓝火协议在脑海里翻涌,顾言的安全屋在地图上闪烁红点。
而我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