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护卫们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几乎脱力的宋应，剩下的人也顾不得许多，互相拉扯着，在清风寨那帮土匪毫不掩饰的目光注视下，屁滚尿流地退出了溶洞。洞里还隐隐传来几声哄笑。
“呸！”一个护卫回头啐了一口，脸上又是愤恨又是后怕。
看着宋应那群人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拐角，老刀身边那个脸上带疤的小弟又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脸上的疑惑都快拧出水了：“刀哥，真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这…咱们这次可是把货全黑了，连根毛都没给他们剩下！这梁子算是结死了，以后宋家能放过咱们？他们家老大可不是吃素的！”
老刀斜了他一眼，又往地上吐了口浓痰，骂道：“你他娘的哪儿那么多废话？脑子让驴踢了？这都是军师提前吩咐好的，让你怎么办就怎么办！军师自有妙计，你个夯货懂个屁！”他停了停，又朝洞口方向努了努嘴，眼神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照做就是了。军师说留他们一条命，咱就留，不然呢？难道你还想现在冲出去把他们全宰了？宋家是难缠，可军师也不是泥捏的。”
旁边另一个瘦猴似的喽啰也插嘴：“就是啊疤瘌，刀哥说得对，军师让咱放人，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听吩咐办事，错不了。”
疤脸小弟被噎得没话说，挠了挠头，嘟囔道：“我…我这不是担心嘛…”
老刀懒得再理他，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撤！磨磨蹭蹭的，等宋家大部队来了请咱们喝茶？”
另一头，宋家老大亲自点派的精锐人手，正纵马飞驰，卷起一路烟尘，首扑鹰喙岩。夜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路上格外响亮，哒哒哒，哒哒哒，敲得人心慌。队伍刚急匆匆绕过一个险峻的垭口，借着火把跳跃的光芒，就看见前方山道上影影绰绰，竟是自家护卫，正抬着个担架，脚步踉跄地往回走，一个个垂头丧气，跟斗败的公鸡似的。
领头的管事眼神最好，一眼就认出担架上躺着的那人脸色惨白，嘴唇紧闭，不是二爷宋应是谁？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赶紧催马上前。
“二爷！二爷您怎么了？”管事翻身下马，几步抢到担架边，声音都变了调。
担架旁的护卫也是一脸晦气：“回管事，我们中了暗算…货丢了，二爷也受了伤…”
宋应费力地掀开眼皮，额头上汗水混着泥土，黏糊糊的。他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别…别管这些…快，备马！给我备最好的快马！立刻…立刻送我回府！”
“二爷，您的伤…”管事还想劝。
“回府！”宋应几乎是吼出来的，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护卫们哪还敢怠慢，七手八脚地把宋应从担架上扶下来，小心翼翼地弄到一匹备好的快马上。又赶紧安排了两个身手最稳的护卫左右紧紧护持着，生怕路上一颠簸，让二爷的伤势雪上加霜。一行人不再耽搁，立刻调转马头，也顾不上什么队形了，朝着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马蹄声再次踏破山林的宁静，只是这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仓惶和压抑不住的杀气。
这一路颠簸得宋应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但他死死咬着牙关，愣是一声没吭。天色越来越暗，仿佛浓墨泼洒，就在这夜色最深沉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宋府那高大熟悉的门楣轮廓。
府门早己敞开，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与门外沉沉的黑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宋家家主，也就是宋应的大哥，果然己经等在了门内。他穿着一身暗色锦袍，负手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紧抿的嘴角和偶尔扫向门外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护卫们刚停稳马，还没来得及上前禀报细节，宋家家主己经快步走了过来。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被扶下马、几乎站立不稳的宋应，重点在他身上几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上停了停，声音低沉：“出事了。是上青山那帮杂碎干的。”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里带着一种似乎早己洞悉一切的笃定。
宋应虚弱地靠在护卫身上，连点头的力气都快没了，听到大哥的话，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音，算是默认了。他心里也纳闷，大哥人在府中，怎么就能这么快断定是上青山那伙人动的手？难道府里收到了什么风声？
宋家家主伸出手，稳稳地扶住宋应的手臂，感受到弟弟身体控制不住的虚弱和轻微的颤抖，眼神沉了沉，但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看来，真让张知县那老狐狸给说着了。上青山最近怕是要有大动作，让我们小心。没想到…这次算我们栽了个跟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说起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还好前几年和清风寨那边搭上了线，虽然那帮喂不熟的白眼狼贪得无厌，但这次倒也算‘手下留情’。夺了货，却没下死手伤你们性命。哼，看来清风寨那帮亡命徒，也掂量过把我们宋家彻底得罪死的后果。”。
宋应费力地喘息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大哥…那，这事…咱们…怎么处理？”
宋家家主扶着宋应，示意众人往内院走，一边走一边己经迅速作出了决断，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伤养好之前，这事暂且放下！让他们先得意几天！”他脚步不停，“我们正好冷眼旁观，看看上青山这帮杂碎到底想做什么，也看看…还有谁会趁机跳出来。”他眼神望向漆黑的夜空深处，仿佛己经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这笔账，先给他们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