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运站买完下午的票,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趁着这个间隙他带着许满往县里的供销社去。
县里比镇上繁华的多,临街两边是三层的矮楼,而供销社独占一座。
里面的东西也比镇上的多,两人逛了一圈,最后买了半斤水果糖,选的都是偏酸一点的,晕车时含一些会好很多。
付钱时,周承骁目光略过旁边柜子里摆着的山楂片,立刻扬声,
“山楂片也装半斤。”
从供销社出来又沿路折返客运站,距离上车还有一个小时,大厅地上不少等车人闲坐地上。
许满靠着墙坐在装衣服的包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此刻坐下来肚里空空,一声极其响亮的咕噜声传到周承骁的耳朵里。
他笑了笑,蹲下打开另一个包,问她,
“要不要吃点东西?饼子?”
许满点点头,接过饼子,对着盘腿坐她对面的人说,
“今天到了城里还能赶上火车吗?”
周承骁握着饼子,两只手腕随意搭在膝盖上,上身依旧笔挺,看向她,
“赶不上就等明天的,你还没去过省城,趁着空档可以带你转转。”
心里比嘴里的白糖饼子甜。
饼子刚好吃完,那边有工作人员在喊,
“下午两点往云城去的准备上车了啊!”
闻言,大厅里的人群呼啦一堆赶去站台前等待排队检票,两人挨得近,怕被人群挤散。
抵达云城时将近下午五点,下午晕车症状比上午要轻,多亏了那半斤山楂片,路上消灭了大半。
下车的瞬间,空气里弥漫着与村子里不同的味道。
许满站在站里深吸口气,那种味道该怎么形容,跟客车上的很像,煤油味儿,让人脑子发晕,但又好像能让人身体血液沸腾。
心底也紧张,拎着包攥着周承骁的手出站,一双圆眼扫过客运站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何处的广播在放着《东方红》。
一切都那么新奇。
许满垂下头怯着闷笑一声,身边的人听见了,脚下阔步也变得有铿锵有力,
“等会儿出去了,看见高楼汽车,比这还要新鲜。”
两人寻到客运站门口,向一个穿蓝衣带红袖章的老婆婆,问她火车站怎么去。
老太太扫二人一眼,猜他们是农村上来的,说话极其利索干脆,
“呦,那可是有点远了。火车站在新二路,你们两个出去向东走两百米,有个公交站,坐7路,十站就到了。”
许满认真的听,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听的云里雾里,脑袋是懵的,倒是周承骁,在老太太说完以后郑重的道了谢,随后拉着许满往外走。
踏出客运站门槛,门外宽阔平坦的马路,自行车与小货车穿梭不止。
目光略过周边,正如周承骁在家跟他描述过得,红色灰色的六层楼房,一排排建的整齐,远处几根六层楼高的大烟筒,咕噜噜的往外冒着白气。
许满看傻了眼,
“我的天呐,那么大的烟筒!”
见她一脸兴奋,周承骁笑了笑将人拉到里面,刚刚只顾着看热闹,路过的车险些撞到她。
二人走到一座公交站台前,找到指示牌上的7路标识,上面写着票价五分钱,周承骁让许满提前拿一角钱出来。
大约十分钟,7路公交车缓缓驶来,二人跟在队伍后依次上车,不比来时坐的客车,公交车上人多,站着也是被挤得东倒西摇。
周承骁将她的背包挂在自己胸前,让她稳稳抓着把手。
半小时后,卖票员提示火车站到了,车还没停稳,隔着车窗看到窗外火车站里行驶进一条绿色火车,伴随着一声嘶鸣。
许满拍了拍周承骁的胸口,抬下巴示意他往窗外看,周承骁小声凑她耳边说,
“看见啦。”
进到火车站,人比云城客运站还多,周承骁胸前挂着挎包,两手提着包,许满右手握着二人的介绍信还有他的退伍证,左手攥紧他的胳膊。
优先窗口处,周承骁将二人的证件递过,朝铁栅栏后的女售票员说,
“同志你好,两张去广州的票,连号的。”
女售票员核对证件,片刻后回复,
“今天的没有了,明天的行吗?”
“行。”
售票员拿着红笔在票上勾写,然后撕下递过,
“明天上午十点半,3号站台去广州,俩人一共70。”
70?
许满惊大了双眼瘪瘪嘴。
忽然庆幸当时娘给的钱是要了。
坐个火车这么贵!
……
从火车站出来,离了那股子人味儿和汗臭味儿,许满忽然觉得外面的煤油子味儿好闻多了,二人站台阶前稍缓片刻,看着马路对面墙上用红漆写着的招待所三个大字,周承骁笑着说,
“今晚住这!”
招待所规模不大,又因为是在火车站附近,二人去时被通知仅剩最后一间,还是尾间儿。
周承骁问许满意见,她表示,不挑。
见他两个没意见,女服务员便领着两人一路登上三楼。
走廊狭窄悠长,仅三盏包着铁网的灯泡,
地面上投下蜘蛛网似的阴影。
走廊尽头一个红漆门孤零零的立在阴影里,服务员在走近时站定,拿着钥匙拧开门锁,打开后,里面扑鼻而来一股潮味儿。
许满皱了下眉,跟着进到屋子里,虽说小了点,但是挺干净。
屋子里仅放的下两张窄双人床,洗漱的地方在三楼入口处,属公共区域。
周承骁过去窗边向外望,刚好可以看见对面的火车站。
不过屋子太局促,他转头看向许满,只见她己经坐到了床边,手轻抚着床单面料,似察觉到他视线,抬起头朝他淡然一笑,
“我觉得挺好的,就这个吧。”
“行,你们要是不挑那这个就留给你们,谁下来跟我去登记?”
“我去。”
周承骁去包里翻出证件,跟着女服务员出门,门咔哒一声落下后,屋子里寂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满挑了挑嘴角,双臂大张朝床上一仰,
舒舒服服叹一口气,原来城里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