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烙木引着乔沐渔,身后跟着张文雄和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村东头的土地庙走去。
沿途,乔沐渔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锐利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他眼中典型的贫困村落。
泥土路,低矮的砖瓦房,偶尔几声鸡鸣狗叫,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泥土混合的气息。
村民们好奇的目光,在他看来,带着几分未开化的愚昧。
“乔哥,这就是我们原来的土地庙。”李烙木指着前方一处几乎快要塌掉的小破庙,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那小庙孤零零地立在一棵老槐树下,墙体斑驳,屋顶缺了一大块,神像更是早己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龛位。
乔沐渔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条件,比他预想的还要差。
他接过李烙木递过来的一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标题是“关于杏花村土地爷生平喜好及村民期望调查报告”。
他随手翻了翻,什么“土地爷喜好清静,但亦喜热闹香火”、“土地爷曾于梦中显灵,指点神泉方位,解救村民于危难”、“村民期望新庙古朴大气,能彰显神威,保佑杏花村风调雨顺,财源广进”……
他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心中暗道:一群愚夫愚妇,还真把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当回事。
不过,客户的要求就是圣旨,尤其是这种预算给得足的客户。
他收起资料,专业地问道:“庙宇的选址,还是这里吗?周围环境,地势,朝向,都需要重新勘测。”
张文雄赶紧上前一步,指着小破庙旁边一块略微平坦的空地:“乔设计师,我们琢磨着,新庙就建在这儿,比老庙地基高一些,也宽敞些。朝向嘛,我们还是想坐北朝南,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乔沐渔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绕着那片空地走了几圈,时而蹲下身子看看土质,时而抬头望望远山和日头。
“这里地势尚可,背靠小山,前面也算开阔。不过,具体的,我需要用专业仪器测量之后才能定论。”他又看向那棵老槐树,“这树有些年头了吧?要保留吗?”
“要!要!这可是我们村的风水树!”几个老村民异口同声地喊道。
乔沐渔推了推眼镜:“如果保留,会影响庙宇的整体布局和采光。当然,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设计上会多些考量。”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李烙木连忙打圆场:“乔哥,您是专业的,您说了算。我们都听您的。只要能把土地爷的庙修好,怎么都行。”
他现在对乔沐渔是信心满满,觉得这设计师虽然傲了点,但看这架势,确实有真本事。
“带我去看看你们说的‘神泉’。”乔沐渔没有接李烙木的恭维,转而提出了新的要求。
他对这个所谓的“神泉”倒是有几分好奇,一个能让这穷乡僻壤突然热闹起来的泉眼,究竟有何奇特之处。
一行人又转道去了泉眼。
此刻泉眼边依旧围了不少人,有本村的,也有外来看热闹甚至求水的。
张文雄安排的人正在维持秩序,一瓢一瓢地分发泉水。
乔沐渔挤到前面,看着那清澈见底,汩汩冒泡的泉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泉水确实清冽,而且似乎蕴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活力。
他甚至看到有人取了水首接饮用,脸上露出舒畅满足的表情。
乔沐渔蹲下身,伸手探入水中,一股清凉瞬间包裹了他的手指,随即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感传来。
他不是地质学家,但首觉告诉他,这泉水不简单。
“这泉水,经过检测吗?”乔沐渔问道。
张文雄拍着胸脯:“乔设计师放心,县里卫生局的人来看过,取了水样回去化验,说是水质优良,富含多种矿物质,比市面上卖的那些矿泉水还好哩!”他脸上带着自豪。
乔沐渔站起身,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了几分。
他忽然对这个项目多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不仅仅是因为预算,更因为这个“神泉”和那些关于土地爷的“神迹”。
如果能将这些元素巧妙地融入到建筑设计中,或许真的能做出点“特色”来。
“好了,基本情况我了解了。”乔沐渔清了清嗓子,“张村长,李烙木,关于庙宇的具体要求,尤其是你们提到的‘神性’体现,我回去后会仔细研究你们给的资料。三天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初步的设计概念。到时候,我们再详谈。”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希望,在我工作期间,能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另外,我需要村里派一个熟悉情况、能随时配合我工作的人。”
张文雄立刻道:“没问题!乔设计师,您就安心住下,村委会旁边有间收拾干净的客房,绝对安静。烙木这孩子机灵,对村里情况也熟,就让他给您当助手,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
李烙木大喜过望,能跟在大设计师身边学习,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连忙表态:“乔哥放心,我保证随叫随到,绝不耽误您的事!”
乔沐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他知道,接下来的工作,才是真正的挑战。要把一群村民朴素的信仰和期望,转化成一座既符合古建筑规制,又能体现所谓“神性”的建筑实体,绝非易事。
他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和创作欲,此刻竟被这小小的土地庙给激发了出来。
寄身于神像中的陈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个乔沐渔,虽然傲慢,但看样子是个有真材实料的。
他对这个设计师,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一个好的“皮囊”,对于他收集香火愿力,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