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号”如同漂浮在巨大墨玉盘子上的一片枯叶,缓缓滑入“幽蓝海渊”的边缘海域。
这里的海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浓得化不开的墨蓝色,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深渊墨汁。
阳光被贪婪地吞噬,即使是在正午时分,海面也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昏沉中,能见度低得可怜。
空气粘稠而压抑,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深海淤泥般的腥腐气息。
没有风浪,只有一种死寂般的、深沉的涌动,从看不见底的下方传来,带着令人心慌的嗡鸣。
后甲板上,“深海之眼”被粗壮的藤蔓缆绳悬吊着,半浸在墨蓝色的海水中。
它那半透明的虹彩囊壁在水面下折射着微弱的天光,观察窗周围的生物电荧光藻光源己经点亮,几束凝聚的幽蓝光柱刺破浑浊的表层海水,投下摇曳的光斑,更添几分不祥的深邃感。
苏舟和阿海己经穿戴整齐。
说是装备,不过是多层防水布缝制的简陋潜水服,关节处用海兽皮加固。
阿海额外背负着一个用变异鱼鳔和藤蔓胶制成的简易压缩空气罐,通过粗糙的橡胶管连接到口鼻呼吸器。
苏舟则在腰间挂满了工具:鱼骨匕首、特制的遮光收集网、几小包张岚调配的麻痹药粉、还有陈默制作的简易水压计和生物电场探测器。
“记住操作要点。”苏舟的声音透过呼吸器显得有些沉闷,但异常清晰,“阿海,你负责稳定钟体,操控配重平衡杆,警戒西周。我负责观察、记录和采集。一切行动听我指令,任何异常,立刻拉紧急信号绳!”
“明白,苏姐!”阿海用力点头,古铜色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既有兴奋,也有面对未知深渊的本能敬畏。
林薇守在巨大的木质绞盘旁,双手紧紧握住摇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陈默抱着他的终端,屏幕连接着“深海之眼”内外的多个传感器(压力、深度、生物电场、声纳回波),以及那个小巧的声波发射器控制器。
张岚被安置在靠近舱门的位置,裹着厚厚的防水布,苍白的脸上写满担忧,紧紧抱着小宝。
赵小梅站在她身边,同样紧张地注视着。
“准备下潜!”苏舟最后检查了一遍腰间的安全绳,与阿海对视一眼,两人矮身,钻进了“深海之眼”狭窄的入口。
沉重的、用多层兽皮和金属板加固的舱门被林薇和李成从外面合力合拢,旋紧密封螺栓。
“深海之眼”内部空间逼仄,弥漫着一股藤蔓胶的酸涩味和淡淡的荧光藻气息。
唯一的观察窗镶嵌在弧形的囊壁上,此刻像一块墨蓝色的毛玻璃。
阿海坐在唯一的固定座椅上,双手握住配重平衡杆。
苏舟则半跪在观察窗前,启动了生物电场探测器的开关。
“深海之眼,准备就绪,请求下潜。”苏舟的声音通过一个简陋的、利用生物电驱动的骨传导通话器传出。
“收到!下潜开始!保持通讯!”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异常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摇动沉重的绞盘手柄。
嘎吱…嘎吱…
藤蔓缆绳摩擦着滑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深海之眼”微微一震,开始平稳地、不可抗拒地沉入那墨蓝色的深渊。
透过观察窗,墨蓝色的海水迅速包围上来,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消失。
压力计的水银柱开始缓缓上升。
10米…20米…50米…
钟体发出轻微的“吱嘎”声,那是材料在巨大水压下呻吟。
阿海紧盯着配重平衡杆的刻度,小心翼翼地微调着,对抗着越来越强的浮力和洋流的细微扰动。
80米…100米…
黑暗,彻底的、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只有观察窗周围那几束幽蓝的聚焦光源,如同几柄利剑,刺破了前方一小片墨色的帷幕。
光柱中,细小的悬浮颗粒如同微型的星河,缓缓飘动。
“开启…主动声纳…短脉冲…”苏舟低声命令。
陈默在终端上操作。
嗡!
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声波脉冲从钟体顶部发出,随即,终端屏幕上亮起稀疏的光点,勾勒出周围模糊的轮廓——陡峭下降的海沟崖壁,嶙峋的礁石阴影。
120米!目标深度!
压力稳定在红色警戒线上方。
钟体似乎适应了压力,呻吟声减弱。
“生物电场…活跃度…升高…”苏舟盯着探测器屏幕上跳跃的曲线。
就在这时,光源边缘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绿光。
接着是两点、三点…无数点!
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一片闪烁着幽绿、淡蓝、惨白光芒的小型鱼群被光源吸引,好奇地游弋过来。
它们形态怪异,有的拖着长长的发光丝线,有的长着巨大的、如同探照灯般的发光器眼睛。
它们在光柱中穿梭,鳞片反射着幽光,编织出一幅奇异而梦幻的深海画卷。
【卧槽!深海世界!好美!】
【那些发光鱼!像外星生物!】
【苏姐稳住!别被美景迷惑了!(用户‘深海恐惧’打赏氧气x1)】
【压力120米!深海之眼牛逼!密封完好!】
光柱扫过一片巨大的、如同狰狞巨爪般的珊瑚礁。
珊瑚不再是浅海的斑斓色彩,而是呈现出诡异的墨黑、深紫或惨白,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血管般蠕动的发光苔藓。
几只体型巨大、外壳嶙峋的深海甲壳生物在珊瑚缝隙间缓慢爬行,复眼在幽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记录…坐标…生态样本点…”苏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迅速在防水记录板上画着草图。
阿海则全神贯注地盯着观察窗外更远的黑暗区域,肌肉紧绷。
突然!
探测器屏幕上,代表生物电场的曲线猛地窜起一个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峰值!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狭小的钟体内响起!
“苏姐!左前方!有东西!很大!很快!”阿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