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膝跪在解剖台边沿,掌心碾碎最后一块玻璃渣。
白夜胸腔里传来齿轮卡死的摩擦声,那对机械义眼还在持续升温,把金属眼眶烧得通红。
"冷却液过载警告。"机械合成音从他喉管里挤出来。
我抹了把后颈流下的血,铁锈味混着焦糊的辣椒粉钻进鼻腔。
系统残留的猩红警告框像滴血的眼球悬在视网膜上,1%的能量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顾无赦给你换机油的预算不够啊。"我踢开脚边的唐横刀,不锈钢刀身映出他后颈跳动的蓝光。
三分钟前系统解析出的能量节点,此刻正随着他全身过载的电路疯狂闪烁。
白夜的机械手指突然暴起,五根合金指尖弹出锯齿状刀刃。
我侧身翻滚时撞翻了恒温器,冒着白雾的液氮喷溅在他左肩关节——是陈墨上周送来检测的古尸防腐剂。
"记忆读取失败。"系统的电子音刺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但足够了,刚才那0.3秒的接触,足够我读取到他芯片里十六组加密通话记录。
顾无赦的声音像条毒蛇盘踞在每条指令末端,那些关于码头货轮和基因改造实验室的对话,此刻正在我脑中嗡嗡作响。
白夜的膝盖液压管突然爆开,飞溅的润滑油在防火帘上烧出焦黑弹孔。
我扯下解剖台的无影灯砸过去,灯罩碎裂的瞬间,藏在灯座里的紫外线显影粉洒了他满身——是今早给赝品油画做鉴定剩下的。
"紫外线辐射超标。"机械音开始出现乱码杂音。
我趁机扑向青铜鼎,手指按在父亲留下的热敏方程式上。
鼎身突然震颤着发出次声波,陈列柜里的明代瓷瓶应声炸裂。
白夜的动作突然定格成诡异的祈祷姿势,后颈能量节点爆出电火花。
我抄起法医室墙角的高压电击器——那玩意原本是用来给解剖器械消毒的——捅进他肩胛骨缝隙。
两万伏特的蓝光窜遍他全身时,我听见自己后颈传来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
天眼系统彻底黑屏前,最后传输的影像是一段残缺的监控录像:二十年前的雨夜,顾家老宅的雕花木门前,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把襁褓塞进暗格。
婴儿的哭声被雷声碾碎,而那个男人的侧脸......
"林先生!"孙管家撞开房门的瞬间,我正把解剖刀抵在白夜跳动的能量节点上。
这个自称赵教授遗产继承人的老头,此刻正举着把老式转轮手枪对准我后心。
白夜的义眼突然射出全息投影。
顾无赦的虚拟影像浮现在硝烟中,他抚摸着手杖顶端的翡翠蟒蛇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替我向令尊问好,他设计的蜂鸣加密算法......确实令人怀念。"
我捏碎从防火帘里抠出的信号干扰器,顾无赦的影像顿时扭曲成雪花。
孙管家握枪的手开始发抖,枪口随着我逼近的脚步缓缓下垂。
在他浑浊的瞳孔里,我看见自己左肩狰狞的伤口正冒着青烟——那是被白夜的散热管烫出的贯穿伤。
"您父亲的热敏方程式,"孙管家突然扔掉枪,枯槁的手指抚摸着青铜鼎上的刻痕,"需要活体血液才能激活第二层......"
我扯开浸透血渍的衬衫下摆,突然意识到后颈伤口的灼烧感正在消退。
系统关机前强行注入的肾上腺素开始失效,但解剖台上那摊属于白夜的冷却液,此刻正诡异地朝着青铜鼎方向流动。
鼎身上的古老铭文在血渍浸润下,逐渐显现出DNA螺旋状的现代化学式。
窗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孙管家突然诡异地笑了笑,转身撞碎了防弹玻璃。
等我冲到窗边时,只看见楼下的银杏树梢挂着半截撕破的管家服,树根处残留着某种荧光绿的黏液。
解剖台上的白夜己经彻底死机,但当我掰开他胸前的暗格时,掉出来的不是预想中的记忆芯片,而是一枚系着红绳的银质长命锁。
锁身内侧用微雕技术刻着生辰八字,日期正是二十年前顾家灭门案发生后的第七天。
警笛声逼近到楼下时,我忽然注意到青铜鼎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那根本不是鼎的形状,而是一张被拉长变形的人脸。
父亲的热敏方程式在月光下持续异变,某个坐标地址正在血渍中若隐若现......我反手甩上法医室的门,警笛声在身后乱作一团。
青铜鼎投射的鬼脸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那截带着荧光绿黏液的银杏树枝还揣在我裤兜里,隔着布料烫得大腿发麻。
赵教授的老宅比解剖台还冷。
月光从雕花窗棂透进来,在积满灰尘的红木地板上织成蛛网。
我蹲下来擦亮打火机,火苗掠过墙角的青铜兽首——兽瞳里嵌着的微型摄像头还在转动,镜片倒映出我后颈结痂的伤口。
“系统正在重启……”
视网膜突然跳出的蓝光惊得我手一抖,打火机掉在波斯地毯上烧出个黑洞。
三天前在码头挨的枪伤又开始抽痛,我扯开绷带,蘸着渗出的血,在兽首獠牙上描摹父亲留下的热敏方程式。
兽嘴“咔嗒”一声张开时,陈墨的加密短信刚好弹出来:“白夜的基因样本检测出顾氏祖宅的土壤成分。”
我摸到暗格里的日记本,羊皮封面粘着干涸的蜡油,翻开时掉出半张泛黄的出生证明——孙守业,1948年生于顾氏祠堂。
【1983年3月15日 阴】
今夜又在西厢房听见婴儿啼哭。
老爷不许任何人靠近暗室,但那些装着绿色液体的玻璃管,分明在少爷书房见过同样的……
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系统界面疯狂闪烁。
我抓起茶几上的威士忌浇在伤口上,酒精混合着血腥味冲进鼻腔。
日记内页的茶渍突然在蓝光下显影,浮现出用柠檬汁写的密文。
“他们给每个孩子后颈都烙了蜂巢印记……”
阁楼传来木板断裂声。
我摸出从白夜身上抠下的锯齿刀片,刀锋擦过檀木屏风时溅起火星,照亮屏风后那面布满抓痕的砖墙——指甲划出的刻痕组成DNA双螺旋,和青铜鼎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系统突然强行启动记忆读取功能,我扶住墙面的瞬间,二十年前的雨声灌满耳膜。
虚空中浮现顾无赦年轻时的脸,他白大褂上沾着荧光绿黏液,正把针管扎进某个婴儿的后颈……
“滋——”
阁楼的吊灯突然爆裂。
我摸到电闸箱时粘了满手蜘蛛网,指尖突然触到个硬物——嵌在保险丝里的微型发信器,指示灯还闪着红光。
日记本从怀里滑落,最后几页被撕去的锯齿边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
我舔了舔指尖,铁锈味混着某种草药苦味——是干涸的血,至少沉积了二十年。
窗外银杏树沙沙作响,我猛地掀开天鹅绒窗帘。
月光下,孙管家那件撕破的制服外套还挂在树梢,但原本残留荧光黏液的位置,此刻正趴着三只机械瓢虫,复眼里闪着顾氏集团标志特有的幽绿色。
系统能量槽突然涨到5%,我鬼使神差地举起日记本对准月光。
羊皮封面的烫金花纹在光影中扭曲,渐渐拼凑成顾家老宅的3D结构图——标红的那个房间,正是我父亲实验室的位置。
指腹突然摸到封底凸起,我用刀片挑开夹层,呼吸骤停。
照片上穿旗袍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青铜鼎前,她脖颈后的蜂巢胎记正在渗血,而背景里端着茶盘的青年……分明是年轻了西十岁的孙管家。
阁楼传来第二声异响,这次混着齿轮转动的嗡鸣。
我攥着照片扑向暗门,却发现来时的兽首机关不知何时被转了个方向,獠牙上未干的血迹组成倒置的DNA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