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门口那道身影,后槽牙咬得发酸。
江枭穿着件黑西装,领口敞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十年前那场大火烙下的印记。
他手里把玩着把镀金左轮,枪管敲在门框上,发出"笃笃"的脆响:"林队长,苏法医,大半夜闯我工厂,这是要偷什么宝贝?"
施保镖带着六个手下堵在门口,个个手持改装过的霰弹枪。
我能闻到他们身上的火药味,混着苏夜刚才泼在窗台的汽油味,在鼻腔里烧出个窟窿。
苏夜把文件包往身后压了压,骨刀在袖管里滑出半寸,刀柄上的"苏"字硌着我手背。
三天前在停尸房,她也是这样握着骨刀,刀尖挑开死者被缝住的眼皮——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总在解剖灯下垂着眼的女人,会陪我走到今天这步。
"江总这阵仗,是怕我们偷你账本?"我摸了摸后腰,那里别着从施保镖手下抢来的弹簧刀。
刚才翻窗进来时划了道口子,血渗进刀柄纹路里,黏糊糊的。"不过您这工厂味儿不对啊——"我吸了吸鼻子,"二甲苯掺松节油,浓度够点把火的。"
江枭的瞳孔缩了缩。
他身后的施保镖突然往前跨了半步,霰弹枪枪口顶上我眉心。
这老保镖的指节泛着青,是常年握哑铃握出来的茧,十年前他就跟着江家,后来那场大火里他救了江枭一命——所以现在江枭疯,他比江枭更疯。
"林破,"江枭笑了,喉结擦过那道疤,"你总说我是疯子。
可疯子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他冲施保镖抬了抬下巴,"先废了他右手——省得他再拿枪指着别人。"
枪响的前一秒,苏夜突然甩了甩头发。
她耳坠上的碎钻晃得施保镖眯了眼,我趁机往左边扑过去。
弹簧刀划开最近那个手下的手腕,血珠溅在墙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苏夜的骨刀擦着我耳朵飞出去,扎进右边那人的肩窝,疼得他霰弹枪砸在地上。
但是保镖的反应更快。
他一把拽住我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提起来,另一只手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我肋下。
我蜷起膝盖撞他小腹,可这老东西的肌肉硬得像块铁,我膝盖撞上去,倒先疼得眼前发黑。
"别挣扎了。"江枭慢悠悠踱步过来,左轮枪管抵着我太阳穴,"你以为能查到什么?
十年前的火早把证据烧干净了——除了..."他瞥向苏夜怀里的文件包,"那本我故意留在302的账本。"
我心里"咯噔"一声。
苏夜的手指在文件包搭扣上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原来我们自以为的"偷",不过是江枭设的局。
"你想引我们来。"苏夜突然开口,声音像冰碴子砸在地上,"七月十五的仪式需要祭品,而我们就是你选好的......"
"聪明。"江枭打了个响指,施保镖松开手,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实验台上。
台角堆着半箱松节油,玻璃罐里的二甲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通风扇在头顶嗡嗡转,风叶上沾着陈年油垢,转起来带起一阵腥气。
"但你猜不到的是——"江枭的枪口移向苏夜,"你师父当年为什么要烧了江家?
你以为他是为了救你?"他歪头笑,"他是怕你知道,你身上流着江家的血。"
苏夜的脸色瞬间白得像张纸。
她袖管里的骨刀"当啷"掉在地上,我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在抖——抖得连刀柄都握不住。
施保镖趁机扑过来,我抄起实验台上的松节油瓶子砸过去。
玻璃碴子崩在他脸上,他闷哼一声,血顺着下巴滴在西装上。
我拽着苏夜往通风扇方向退,余光瞥见墙角堆着半箱未拆封的酒精棉。
"林破!"苏夜突然攥住我手腕,她掌心全是冷汗,"左边第三个铁柜,有导火索!"
我反应过来时,施保镖的手下己经把我们围了个圈。
江枭靠在门框上看表,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毒蛇盘在地上。
"倒计时三十秒。"他说,"等我的人把这里围死,你们就算长翅膀也飞不出去。"
我扫了眼头顶的通风扇——扇叶首径至少一米五,电机在墙里埋着,电源线从天花板垂下来,正好经过实验台上方。
松节油的气味越来越浓,我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通风扇的轰鸣。
"苏夜,引他们往左。"我压低声音,"三秒后往我这里扔东西。"
她没说话,却突然甩脱我的手,骨刀从袖管滑回掌心。
这把刀她总说用来解剖,可此刻刀尖挑开最近那手下的皮带扣,金属碰撞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去。
我猫腰钻进实验台底下,摸到苏夜说的导火索——是卷黑色的防水引线,应该是江枭准备仪式用的。
松节油瓶子滚到我脚边,我拧开盖子,往引线周围倒了半瓶,又把酒精棉团浸了松节油,堆在通风扇电机旁。
"操!那女的跑了!"有人喊。
我抬头,看见苏夜正往左边窗户冲,施保镖的手下追过去,霰弹枪托砸在她后背上。
她踉跄了下,却在倒下前把骨刀甩向通风扇的电源线——刀身精准地割断了电线,火星"噼啪"溅在酒精棉上。
"林破!"她的声音带着血味,应该是咬碎了嘴唇。
我划亮打火机,引线"滋啦"窜起火星。
松节油遇火就着,实验台底下腾起橘红色的火焰,转瞬蔓延到酒精棉堆里。
通风扇的电机被烧得"滋滋"响,扇叶却因为惯性还在转,把火焰和浓烟往人群里吹。
"救火!
快他妈的救火!"施保镖吼起来。
但松节油烧起来根本扑不灭,火苗舔着天花板的电线,整面墙的配电箱"轰"地炸了,电火花像下雨似的落下来。
我拽起苏夜往门口冲,她后腰渗着血,应该是被霰弹枪的枪托砸裂了骨头。
江枭站在门口,左轮还指着我们,可他脸上的笑僵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们敢把整个工厂点了。
"林破!"他喊,"你跑不掉的!七月十五——"
我抄起地上的灭火器砸过去,金属罐撞在他肩膀上,他踉跄着摔进火里。
施保镖扑过去拉他,我们趁机冲出门,身后的火舌己经舔到了走廊的天花板。
"往地下室!"苏夜突然拽我往左边跑,"楼梯口有个暗门,我刚才翻文件时看到的!"
我们撞开堆着杂物的储藏室,墙根下果然有块活动的砖。
我抠住砖缝往外拉,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下面传来滴水声,"滴答,滴答",像谁在敲摩斯密码。
"下去?"我转头看她。
她脸上沾着血和烟灰,可眼睛亮得吓人,像两颗淬了火的星子。
"江枭的仪式,核心在地下。"她摸出随身携带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洞壁,"十年前的火没烧到这里,他藏的东西......"
后面的话被头顶的爆炸声打断。
天花板掉下来块烧红的木板,砸在我们脚边。
我攥紧她的手腕,率先跳了下去。
落地时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疼得我倒抽冷气。
苏夜的手电光扫过西周——这是个废弃的防空洞,墙壁上挂着生锈的铁链,地面有拖拽过的痕迹,像是什么庞然大物被拉进去过。
洞的最深处有扇铁门,门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在手电光下泛着幽蓝。
"林破。"苏夜的声音突然低下来,"这里的气味......"
我吸了吸鼻子。
除了霉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是长期不流通的血味。
头顶传来脚步声,施保镖的吼声混着救火声,像隔着层毛玻璃。
我摸了摸怀里的文件包,里面的纸页被火烤得发烫。
江枭要的"血祭",大概就藏在这扇铁门后面。
苏夜把战术手电递给我,自己摸出骨刀。
刀身映着她的脸,半明半暗。
"走。"她说,"该让他看看,谁才是猎物。"
铁门在我们面前投下巨大的影子。
我握住门把的瞬间,听见门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声音。
而我们,己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