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被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混着霉味的风裹着铁锈味扑过来。
苏夜的骨刀在我身侧划出半道银弧,刀尖先探了进去——这是她特有的警惕习惯,像只随时会炸毛的猫,却比猫更锋利。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西壁爬满淡蓝色的荧光苔藓,像有人把星星揉碎了粘在墙上。
正中央立着个半人高的金属台,台面上嵌着块黑黢黢的装置,形状像老式电台,旋钮和按键上结着薄锈,倒像是特意做旧的。
"这味儿。"苏夜突然皱了下眉,骨刀在空气里虚点,"是血锈。"
我摸了摸金属台边缘,指尖沾了层暗红色粉末——确实是血,干了至少三年。
台角刻着极小的字母,我眯眼辨认:"S.Y.?"
苏夜的呼吸声突然重了半拍。
她的骨刀顿了顿,刀尖在"Y"上轻轻一挑,金属碎屑簌簌落下。"我的英文名缩写。"她声音发沉,"但这不是我刻的。"
我脊梁骨窜起股凉意。
江枭的布局从来不是巧合,从日记本到通道,再到这刻着苏夜缩写的装置,所有线头都在往她脖子上绕。
"试试这个。"我指了指那台老电台,"江枭不会白费心思摆个摆设。"
苏夜没说话,骨刀在装置背面一划,锈壳剥落,露出里面崭新的电路板。
我扯了扯外套袖子盖住手,拧动最左边的旋钮——咔嗒一声,装置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绿色指示灯开始明灭。
"林队,别来无恙啊。"
沙哑的电子音从扩音器里炸出来时,我差点没稳住手。
苏夜的骨刀瞬间抵住我后颈,又在半秒内撤了回去——她也听出来了,这是胡线人的声音。
"老胡?"我故意把尾音拖得懒洋洋的,指尖却悄悄按在腰间的枪套上,"你倒是会挑地方见面。"
"见面?"电子音笑出了杂音,"林队,我在三千公里外的酒店喝冰啤酒呢。
这破装置是声控转接器,你现在说话,半个亚洲的监听设备都会炸成烟花。"
苏夜突然拽了拽我衣角,指了指装置侧面——那里亮着个小红点,正在以极快的频率闪烁。
我想起局里技术科说过,顶级反监听设备启动时,干扰波会形成这样的频闪。
"说重点。"我敲了敲装置,"你说有苏夜的线索。"
"线索?"胡线人突然压低声音,"林队,你知道她后颈的红痣是什么吗?
不是胎记,是血契印。
十年前江家灭门夜,江枭他爸在佛前发的毒誓——'若我江家绝后,取仇人之女血祭,以命换命'。
苏夜......"
"够了!"
炸响的枪声惊得荧光苔藓都颤了颤。
唐特工端着枪从阴影里走出来,警徽在他胸口晃得人眼疼。
他另一只手攥着个黑色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波纹正是刚才那小红点的干扰波。
"林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枪口斜指地面,但食指紧扣扳机,"苏夜的身份是最高机密,你私闯地下基地,非法启动特级通讯设备,现在还敢勾结线人......"
"勾结?"我笑了,拇指蹭了蹭枪套扣,"唐大特工,你跟踪我们三天,连酒店垃圾桶都翻了,怎么现在才跳出来?"我瞥了眼他手里的仪器,"哦,原来等胡线人开口了才敢露头——怕我拿不到线索是不是?"
唐特工的太阳穴跳了跳。
我知道他的软肋——他隶属国安九处,所有行动都要上报,刚才那枪是警告,不是真敢打。
毕竟我现在顶着"特别调查组组长"的头衔,就算犯浑,局里也得保我三分。
"林队,我给你三秒。"胡线人的电子音突然插进来,"要么现在切断通讯,苏夜的秘密带进棺材;要么......"
"老胡,你要什么?"我打断他。
扩音器里传来开啤酒的声音。"林队痛快!"胡线人笑,"我要你手里那本江家日记本。
三天后,月蚀夜,城西老码头仓库,一手交本,一手给你完整的线索。"
唐特工的枪抬了两寸:"林破,你敢——"
"我敢。"我转身首视他的眼睛,"十年前死了十三口,江枭现在手上至少七条人命。
你要保秘密,我要抓人。"我拍了拍怀里的日记本,"再说了......"我故意拖长声音,"这本子要是少一页,你觉得局里是信我,还是信你非法监听?"
唐特工的喉结动了动,枪口慢慢垂下去。
他盯着我看了足有十秒,突然转身踹开墙角的木箱——里面堆着半人高的监控硬盘,封条上盖着"2013.7.15 江家灭门案证物"的红章。
"你早知道这儿有证物。"苏夜突然开口,声音像冰碴子,"所以引我们来。"
唐特工没说话,摔门出去时,门框上的苔藓簌簌往下掉。
我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摸出烟点上——这老小子,分明是想借我手撬胡线人,又怕担责任。
"林破。"苏夜突然按住我拿烟的手。
她的手指凉得惊人,后颈那粒红痣在荧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胡线人说的血契......"
"三天后,老码头。"我把烟头按在金属台上,火星子溅在"SY"刻痕上,"到时候,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通讯装置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屏幕上跳出串乱码。
我正要检查,苏夜突然拽着我往旁边一扑——头顶的荧光苔藓里,几枚微型炸弹正闪着红光,倒计时停在"00:01"。
"卧倒!"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金属台,通讯装置在火光里炸成碎片。
我护着苏夜滚到墙角,耳朵里嗡嗡作响。
等硝烟散了些,我扒开碎金属,在装置残骸里摸到块没烧完的芯片——上面刻着个月亮图案,缺了一角。
月蚀夜。老码头。
我把芯片塞进衣袋,转头看向苏夜。
她的发梢沾着灰,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林破。"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是刚才碎玻璃划的,"如果血契是真的......"
"没有如果。"我扯下衣角给她包扎,"江枭要的是复仇,我们要的是真相。"我指了指窗外——月光从炸出的窟窿里漏进来,正好照在她后颈的红痣上,"等月蚀夜,我帮你把这颗痣,变成他的催命符。"
通道里传来脚步声,是唐特工去而复返的骂骂咧咧。
我拍了拍苏夜的肩,弯腰捡起半块带血的装置残片——上面的"SY"刻痕在火光里泛着暗金,像某种即将苏醒的封印。
月蚀夜,老码头。
胡线人要的日记本,苏夜的秘密,江枭的阴谋......
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线头,从指缝里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