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肖飞正弯腰捡苏小柔落在玄关的折叠刀。
金属刀柄在他掌心硌出红印，抬头便见周剑扛着半人高的麻袋撞开消防门，刀疤随咧嘴笑的动作扯出一道弧：“肖队！三单元的针剂全烧了，就剩两箱变异体血清藏在阁楼，光明搬下来时摔了半瓶——”
“老周。”肖飞把折叠刀别回腰侧，余光瞥见厨房门帘晃了晃，“光明呢？”
“在后边儿！”话音未落，叶光明抱着个油布裹的纸箱挤进来，鼻尖沾着灰，额角汗津津的：“肖队您看，卤鸡没摔碎，还有半袋压缩饼干是热的——”他突然顿住，视线扫过茶几上的骨瓷果盘，又落在肖飞肩上的薄毯，喉结动了动，“这屋比据点暖乎。”
周剑把麻袋往地上一甩，血水滴在瓷砖上绽开小朵暗花：“咱哥几个在丧尸堆里滚了三小时，合着肖队在这儿——”
“找精神系丧尸。”肖飞打断他，从战术背包里摸出包湿巾擦手，“上阳街那只提前进化的，能干扰五公里内的脑波。”他指节抵着太阳穴，“前天夜里我在屋顶蹲点，它冲我扔了块水泥板，差半米砸断腿。”
周剑的刀疤跳了跳：“那玩意儿不是该在实验室？怎么跑上阳街了？”
“实验室炸了。”肖飞扯下湿巾扔进垃圾桶，“我追它三天，昨天在废弃医院堵住——”他突然笑了，“说来巧，它窝里还关着五个人类小队，领头的小子喊着‘苏小柔’的名字求我救，我才知道这丫头困在西单元。”
叶光明把纸箱搁在茶几上，油布掀开露出油亮的卤鸡：“所以您是顺道？”
“顺道。”肖飞抽出根卤鸡腿，在周剑眼前晃了晃，“怎么，老周不服？”
“服！”周剑搓着手凑近，“就是听说这楼丧尸少，我砍得不过瘾——对了，那苏小柔呢？”他伸长脖子往屋里探，“该不会还没醒？”
肖飞咬了口鸡腿，骨头被咬得咔咔响：“醒没醒不知道，反正门是锁着的。”他指了指对门虚掩的302，“刚才路过听见里面有动静，你要手痒——”
“我去喊！”周剑抄起墙角的铁棍就往对门走，刀疤在灯光下泛着青，“弟妹肯定饿晕了，我喊她吃卤鸡！”
肖飞刚要拦，周剑己经抡起铁棍敲起门：“苏姑娘！肖队给你带卤鸡了——”咚！
咚！
咚！
金属撞击声震得墙皮簌簌落，“再不开门我踹了啊！”
叶光明凑到肖飞身边，盯着玄关的监控屏：“哥，302的警报灯灭了。”他推了推眼镜，“刚才还红着，现在绿了。”
肖飞眯起眼。
监控画面里，302的防盗门把手上挂着的铜铃铛在晃动，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赤着脚从客厅往玄关挪。
“咚！”周剑又敲了一记，“苏姑娘？”
门内的动静突然停了。
叶光明指了指监控右下角的时间：“从您说她被困到现在，七十二小时零十七分钟。”他声音放轻，“正常人扛不住。”
肖飞的手指无意识着战术腰带的搭扣。
三天前他在医院救下的小队说，苏小柔为了引开丧尸，把自己锁在302里，窗户外挂着条撕开的床单——那是她能给出的最后信号。
“咔嗒。”
金属锁舌弹出的轻响在楼道里格外清晰。
周剑的铁棍“当啷”掉在地上。
门开了。
苏小柔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卫衣，发梢还滴着水，像是刚从浴室冲出来。
她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嘴唇咬出了血，看见肖飞的瞬间，膝盖一软就栽了过去。
肖飞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玄关柜上。
苏小柔的额头重重撞在他胸口，带着湿发的凉意，还有股淡淡的皂角香——和据点里用丧尸晶核换的劣质肥皂味完全不同。
“我……我以为……”她的手指攥住肖飞战术背心的下摆，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我听见它们抓门的声音，还有……还有那个会敲墙的怪物，它说要吃我的脑子……”
周剑在后边儿抽了抽鼻子：“弟妹这是吓狠了。”
叶光明弯腰捡起铁棍，低声道：“她手腕有勒痕，应该是被床单绑过。”
肖飞垂眼盯着怀里发抖的人。
苏小柔的卫衣下摆往上卷了些，露出截细白的腰，运动胸罩的边缘沾着淡褐色的血渍——像是被丧尸指甲抓的，己经结了痂。
“松手。”他声音冷下来，手按在苏小柔后颈，“我不喜欢被陌生人抱。”
苏小柔却抱得更紧了，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我没有家人了……我连晶核都给你，在运动胸罩里，玻璃管的，凉的……”她的呼吸喷在肖飞锁骨上，带着点甜腥的血味，“求你……别赶我走。”
肖飞的手指在她后颈收紧。
三天前在医院，那五个被救的幸存者也是这样，哭着往他手里塞晶核，说要当他的“尾巴”。
他当时把晶核全扔了，说“我肖飞不养废物”。
可现在，苏小柔的眼泪透过战术背心渗进来，凉丝丝的，像滴融化的冰。
“老周。”他没看怀里的人，“把卤鸡热了。”
周剑立刻应了声，拎着纸箱往厨房跑，刀疤笑得堆成褶子：“得嘞！我再给弟妹煮碗面——”
“光明。”肖飞转向叶光明，“去车里拿医疗箱，她手腕需要消毒。”
叶光明推了推眼镜，转身时瞥见肖飞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总握着狙击枪的手，此刻正虚虚护在苏小柔后腰，指节微微弯曲，像是怕她摔着。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灭了。
苏小柔猛地一颤，整个人往肖飞怀里缩，带着哭腔喊：“别关……别关……”
肖飞摸出战术手电照向天花板，灯泡闪了两下又亮了。
他低头，看见苏小柔睫毛上挂着泪珠，在灯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
“小柔。”他声音放轻了些，手终于落在她头顶，顺着湿发往下梳，“别怕。”
远处传来丧尸的低嚎，被夜风撕成碎片。
叶光明抱着医疗箱回来时，正看见肖飞低头帮苏小柔擦眼泪，动作轻得像是在碰片雪花。
而苏小柔攥着他战术背心的手，始终没松开。
“哥。”叶光明把医疗箱递给肖飞，“面快煮好了。”
肖飞应了声，却没接箱子。
他望着苏小柔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玄关柜里那张地图——南郊据点旁的小字，被他用红笔描过三遍，墨迹都晕开了。
“先吃面。”他说，“吃完再处理伤口。”
苏小柔仰起脸，眼泪还在掉，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剑端着面从厨房跑出来，蒸汽模糊了他的刀疤：“弟妹趁热吃！我放了两个卤蛋——”
话音未落，苏小柔突然开口：“肖……肖哥哥。”
肖飞的手顿在半空。
“能……能再抱我一会儿吗？”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就一会儿。”
楼道里的声控灯又闪了闪。
肖飞没说话，只是把苏小柔往怀里带了带。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在丧尸的低嚎里，一下，又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