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在黑暗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龙尾紧紧缠绕着。
这是......他的体温？
不对，太烫了......像是要烧穿我的皮肤。
可明明三天前，他的血还是冷的......
谢危的体温透过鳞片传来，不再是濒死时的冰冷，而是带着灼人的热度。她低头看去，他心口那个狰狞的窟窿己经愈合，新生的龙鳞泛着青铜光泽，随着呼吸微微翕动。可当她试图挣脱时，那些鳞片边缘立刻竖起锋利的棱角，像锁链般将她扣得更紧。
......锁链？
谢危，你到底是在保护我，还是在囚禁我？
"别动。"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谢危不知何时己经醒了，竖瞳里跳动的青白火焰映在她脸上，竟让皮肤泛起细小的刺痛。沈知微这才发现，自己心口的龙鳞正在与他的火焰共鸣，每跳一下都牵动全身灵力翻涌。
这颗心......真的是我的吗？
为什么每一次跳动，都像是他的手指掐在我的命脉上？
星墟崩塌后的碎片悬浮在西周，像一场凝固的陨石雨。最大的那块碎片上，映出他们纠缠的身影——沈知微的脊背浮现出龙纹，而谢危的龙角上缠绕着星砂，分明是灵脉相融的征兆。
灵脉相融......
原来从七岁那年开始，我的血里就混着他的命。
他给我龙心，给我逆鳞，给我活下来的机会......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在一点一点地，把我变成他的囚徒？
"你骗我。"沈知微抓住他手腕，指甲陷进鳞片缝隙，"龙心换命的契约根本不止三年，是不是？"
谢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心虚了。
他每次心虚的时候，瞳孔都会缩一下，像被针刺了一样。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看穿了他的谎言，却还是觉得疼？
远处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沈知微转头看去，只见青铜丹炉的残骸正在重组，炉壁上的吞灵纹活物般蠕动，逐渐拼凑成完整的图案——是龙族禁术"同命契"的阵图，以魂为引，以心为媒，同生共死，永世纠缠。
同命契......
原来他早就把命绑在了我身上。
可这到底是恩赐，还是诅咒？
"当年你母亲跪在龙族圣地外..."谢危的声音混着火星，"用半部《药王经》换我当你的药引。"
记忆的碎片突然刺入脑海。沈知微看见七岁的自己躺在血泊里，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小谢危跪在旁边，正用龙角划开手腕，金红的血滴在她伤口上，每滴都灼出一个契约符文。
原来......我欠他的，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可为什么他从不告诉我？
为什么他宁愿让我恨他，也不肯让我知道真相？
"龙族幼崽的命契只能维持三年。"长老的叹息回荡在碎片里，"若要永久..."
"用我的逆鳞补。"少年谢危的声音斩钉截铁。
沈知微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危总在月圆之夜消失——那根本不是旧伤发作，而是逆鳞再生时的剥皮之痛。更残忍的是，这种痛会随着契约年限递增，首到....
剥鳞之痛......
他每个月圆，都要为我承受一次？
而我......而我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以为他是去疗伤......
"现在你心口跳动的，是我最后一枚逆鳞。"谢危捏住她下巴，强迫她看向丹炉。炉壁上渐渐浮现的文字让沈知微血液凝固：
"契成之日，饲主将承龙族千年业障。
业障......
所以那些黑气，那些诅咒，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去的？
他骗我进丹炉，不是为了解我的毒......而是为了把业障引到他身上？
"你早就知道......"沈知微的灵力突然暴走，星砂从毛孔中渗出，在皮肤表面结成铠甲，"从七岁那年就开始算计我？"
谢危的龙尾突然松开。他在星骸间站起身，青铜色的竖瞳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我算计的是命。
命？
谁的命？
我的......还是他的？
话音未落，整座星墟突然开始收缩。悬浮的碎片化作流光涌向谢危，在他背后凝聚成十二道龙魂虚影。沈知微的龙鳞剧烈发烫，契约纹路像活物般爬满全身——她正在被强制同化成龙裔！
不......
我不要变成这样......
我不要他替我承担这一切......
"停下！"她扑过去抓住谢危的龙角，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太迟了。"谢危的声音混着龙吟，"从你触碰焚心炉那刻起，契约就进入了终章。"
终章......
所以这就是结局？
他替我死，我替他活？
最强的痛感来自心口。沈知微低头看见龙鳞正在融化，金红的液体渗入胸腔，将那颗偷来的龙心与自己的血肉彻底融合。与此同时，谢危的脊背裂开十二道血痕，每道伤痕里都爬出黑气凝成的锁链，另一端深深扎进她的魂魄。
疼......
可这疼，不及他万分之一吧？
谢危......你疼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肯喊一声？
"这才是完整的同命契。"谢危擦去她嘴角溢出的血，"我的业障，你的枷锁。
枷锁......
可如果这是枷锁，为什么我竟觉得......安心？
因为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会弄丢他了？
遥远的歌声再次飘来，这次沈知微听清了最后两句：
"焚尽鳞甲铸尔骨，
燃透魂魄照尔途。"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见谢危抱起自己走向正在重组的青铜丹炉。炉口张开的瞬间，内里赫然是另一片星空——那里悬浮着十二具龙骨，每具心口都插着半截药王剑。
原来......龙族早就灭族了。
原来他......是最后一个。
原来他给我的，不止是命......还有整个龙族的未来。
谢危......
你算计了一辈子，可曾算到......
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要独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