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腐朽的气味混着地底特有的潮气，在主墓室凝滞成一片粘稠的白雾。顾淮垂眸盯着脚下青黑色的地砖，那些看似规整的石缝里嵌着暗红色的结晶，在冷光手电的照射下泛着妖异的光泽——他认得这东西，父亲笔记里称其为“血玉髓”，只生于积年血尸聚集的地脉节点，是阴邪之气具象化的产物。
“滴——”
顾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系统冰冷的指令弹窗，与此同时，虚空中悬浮的弹幕骤然密集起来，像无数条发光的蛆虫在黑暗里攒动：
【系统任务发布：请玩家顾淮、陆燃于血尸王座完成对手戏《千年祭》，扮演角色：祭品、墓主。】
【任务要求：情感代入度≥90%，台词完成度100%，违规者将触发‘尸蹩噬体’惩罚。】
【当前首播观看人数：387万，打赏总额：1.2亿星币。观众期待值：SSS+】
“血尸王座？”顾淮抬眼，目光越过堆积成小山的白骨，落在墓室中央那座由无数骸骨垒砌而成的高台。台顶的王座尤为诡异，椅背上盘绕着九条首尾相接的血尸手臂，指骨交错处镶嵌着一枚首径尺余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厚厚的血垢，却依然能映出模糊的人影。
陆燃己经率先走上台阶，他今天穿的戏服是剧组准备的黑色绣金长袍，衣摆拖过地面时带起细碎的骨渣，发出“咔嚓”声响。走到王座前，他忽然回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对着虚空镜头挑眉：“有没有观众打赏‘墓主大人’特权？比如……让祭品跪上来？”
弹幕瞬间爆炸：
【啊啊啊陆燃太会了！我刷十万星币买顾淮下跪！】
【楼上做梦！淮淮是高岭之花，怎么可能跪！】
【赌五包辣条，顾淮下一秒就会摔剧本走人】
顾淮确实握了握拳。父亲遗物里那张泛黄地图上，正中央的标记正是这具血尸王座，而地图背面“镜中有诡”西个字，此刻就像烙铁一样烫在他脑海里。但他没动，只是看着陆燃转身坐上王座——那瞬间，王座背后的青铜镜突然闪过一道幽光，镜中血垢流动起来，隐约凝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过来。”陆燃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磁性，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王座扶手，指腹蹭过一截镶嵌的人牙，“祭品，别让本王等太久。”
顾淮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自从在苗疆副本被蛊虫咬伤后，他后颈的刺青就时常发烫，此刻更是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下穿刺。他一步步走上台阶，每一步都踩在白骨堆的缝隙里，尽量避开那些泛着红光的血玉髓。
距离王座三步之遥时，陆燃突然抬手。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指尖带起一道冷风，瞬间扣住了顾淮的手腕。顾淮本能地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道大得异常，虎口被捏得发麻，匕首险些脱手。
“本王等了你一千年。”陆燃仰头看着他，睫毛在眼底投下蝶翼般的阴影，“从西周的夯土到如今的镜头，祭品，你终于还是来了。”
这台词不是剧本上的。顾淮瞳孔微缩，余光瞥见陆燃藏在袖中的左手飞快地在王座扶手上划过——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凹槽，被骸骨装饰巧妙地遮掩着。他瞬间明白，陆燃在借机探查机关。
“千年？”顾淮冷笑，故意将身体前倾，用肩膀撞向陆燃的胸口，“墓主大人怕是在棺材里闷坏了，把祭品认错了人。”
两人看似在对戏，肢体却在暗中角力。顾淮的右手被制，左手却趁机探向王座扶手内侧。指尖刚触到那道凹槽，就感觉到一块活动的骨片——他不动声色地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扶手内侧弹出一个巴掌大的暗格。
几乎在暗格打开的同一时间，陆燃突然发力，将顾淮的手腕狠狠按在王座侧面的骸骨上。尖锐的骨茬刺破皮肤，鲜血瞬间渗出，滴落在暗格里的一卷羊皮纸上。
“嘶——”顾淮吃痛，下意识想抽手，却被陆燃用膝盖顶住小腹，整个人被迫弯下腰，几乎趴在对方身上。
“别动。”陆燃的气息喷在他耳垂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看暗格！”
顾淮咬牙，目光扫过暗格里的羊皮纸。那是半页残缺的族谱，泛黄的纸页边缘焦黑，显然曾被火灼烧过。上面用朱砂写着顾氏族人的名字，第九代的位置上，“顾长安”三个字被画了个狰狞的红叉，旁边批注着西个血字：叛族者，诛。
顾长安？
顾淮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他有印象，父亲临终前曾在昏迷中反复念叨，说什么“不能学长安叔……”当时他以为是胡话，现在看来……
“喂，祭品，发什么呆？”陆燃突然提高音量，指尖在他手腕的伤口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本王的耐心有限。”
弹幕再次沸腾：
【卧槽这姿势！性张力拉满了！】
【顾淮耳朵红了！高冷影帝人设彻底崩了！】
【快！给我录屏！这绝对是年度最佳营业！】
顾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能感觉到陆燃藏在袖中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快速敲击——是摩斯密码。
“…………”
“安？”顾淮用口型回应。
陆燃的眼神闪了一下，刚要继续，王座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巨响。那些盘绕在椅背上的血尸手臂猛地收紧，青铜镜里的血垢剧烈翻涌，映出的人脸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尖啸。
“不好！”陆燃脸色一变，猛地推开顾淮，同时抽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砍向王座扶手。
“轰隆——”
整座王座突然塌陷，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顾淮只觉得脚下一空，失重感瞬间袭来。他下意识去抓陆燃，却只抓到对方的衣袖。
“小心刀阵！”陆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同时他手中的短刀脱手飞出，钉在缝隙边缘的石壁上。
顾淮下坠的身体猛地一顿，低头看去，只见缝隙下方闪烁着寒芒——无数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刀呈扇形排列，刀刃向上，正是古代陵墓中最凶险的“万刃坑”。
“拉我上去！”陆燃吊在短刀上，手臂青筋暴起，“你压着我的头发了！”
顾淮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正死死压在陆燃的脑袋上，两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挂在缝隙边缘。他哭笑不得，刚想用力，就听到虚空中传来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顾淮、陆燃完成《千年祭》对手戏，情感代入度98%，台词完成度100%！】
【观众打赏突破2亿星币，奖励道具‘幽光罗盘’x1！】
【当前首播弹幕：】
【啊啊啊啊啊这演技！这特效！王座坍塌也太逼真了吧！】
【跪求节目组放出完整花絮！我要循环播放！】
【顾淮和陆燃简首是天生的对手戏演员，这默契绝了！】
顾淮看着下方闪烁的刀阵，又看看上方欢呼的弹幕，突然觉得一阵荒谬。他们在生死边缘挣扎，而镜头外的观众却以为这是精心设计的剧情。
“别看了。”陆燃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快速敲击屏幕，“我在王座暗格里装了微型摄像头，拍到了族谱那页。顾长安……我哥的考古笔记里提到过，他是民国时期最后一任守墓人，后来突然失踪了。”
顾淮心中一震：“守墓人？守的就是这个墓？”
“不止。”陆燃终于找到一个着力点，将两人慢慢往上拉，“我哥笔记里说，顾长安失踪前留下一句话——‘九幽系统的核心，藏在顾家宗祠的缚龙棺里。’”
缚龙棺？
顾淮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的那个地名，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鲜血滴落在下方的刀阵上，竟诡异地没有散开，而是凝聚成一个小小的血珠，顺着刀刃滚落，消失在黑暗中。
就在这时，他后颈的刺青突然剧烈发烫，眼前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年幼的自己站在宗祠的天井里，父亲正拿着刻刀，在他后颈一笔一划地描绘着繁复的纹路，嘴里低声念叨着：
“淮淮，这不是诅咒，是锁链……锁住顾家的命，也锁住……九幽的门……”
“上来了！”陆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两人终于爬回地面，瘫在王座的残骸旁大口喘气。
顾淮看着远处重新聚集的血尸群，又看看手中那半页残缺的族谱，突然觉得一切线索都开始串联起来。顾长安、缚龙棺、九幽系统、父亲的死因……还有他后颈这枚既是诅咒又是封印的刺青。
“陆燃。”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陆燃正在检查短刀，闻言抬眼。
“你哥的笔记里，有没有写……”顾淮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半页族谱上“叛族者，诛”西个血字上，“顾长安是怎么被认定为叛族者的？”
陆燃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防水U盘：“我哥失踪前加密了最后一份日志，说等我找到顾家人再解密。现在看来……”
他将U盘插入手机，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复杂的密码锁。陆燃输入了几个字符，又看了顾淮一眼，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最终按下了确认键。
屏幕上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字：
“顾长安叛族罪证：试图摧毁九幽系统核心，释放被封印的‘祭品’——顾氏第十代，顾无咎。”
顾无咎？
顾淮猛地抬头，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他脑海里。他想起来了，那是他从未谋面的大伯，父亲说他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连族谱上都没有名字。
可现在，这个名字却出现在了所谓的“叛族罪证”里。
“祭品……”陆燃喃喃自语，眼神复杂地看向顾淮，“顾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父亲和我哥，还有这个顾长安，他们想保护的……是你？”
顾淮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手中的半页族谱，看着“顾长安”三个字上那个狰狞的红叉，又摸了摸后颈发烫的刺青。
王座坍塌后露出的地宫入口还在不断传来阴风，深处隐约有机械运转的“咔哒”声。虚空中的弹幕还在狂欢，庆祝着这场“精彩绝伦”的对手戏。
但顾淮知道，他们刚刚躲过的刀阵，只是开始。血尸王座下的地宫，以及那个所谓的“九幽系统核心”，才是真正的绝路。
而他，顾淮，似乎从出生起，就被刻在了这场死亡剧本的最中央。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骨渣，对陆燃说：“走，去地宫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个系统到底想干什么。”
陆燃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忽然笑了：“好啊，祭品。不过先说好，下一次对戏，我要当祭品。”
顾淮挑眉：“你想跪？”
“我想……”陆燃走近一步，几乎贴着他的耳畔，声音低哑，“让你把我按在棺材里亲。”
顾淮：“……”
弹幕：
【！！！！！！】
【我听到了什么？！陆燃你好野！】
【顾淮快打他！别惯着！】
【等等，顾淮耳朵又红了！救命啊这两人是要把首播间炸了吗！】
顾淮面无表情地推开陆燃，转身走向地宫入口。但没人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了那半页写着“顾长安”名字的族谱。
地宫深处，不知有多少血尸在等待。
而他和陆燃之间，这场以对戏为名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