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瑾站在顶楼露台，晚风卷着江边的咸涩水汽扑在脸上。
他着西装内袋里的戒指盒，绒布表面凸起的玉兰叶脉纹路硌着掌心。
那是用江月画室窗台上那盆二十年母株的叶子压模而成的，连叶片边缘的虫蛀痕迹都复刻得一模一样。
"谢总，全市十二栋地标建筑的LED屏都调试好了。"
助理举着平板的手有些发抖，实时画面里，"我爱你江月"的字样正在楼宇间交替闪烁，连对岸的世贸中心幕墙都被红色光带缠绕。
谢怀瑾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参数，突然想起昨夜胃痛发作时，自己蜷在办公室沙发上修改烟花轨迹图的情景，止痛片的铝箔板还散落在地毯上。
手机震动，是慕白发来的现场视频。
二十艘货轮整齐排列在江面，船桅上缠绕的烟花线如同蛰伏的银蛇，工人们正在用防水布反复遮盖引线。
"最后一批冷焰火己经就位。"
语音里夹杂着江水拍打船舷的声响。
"但气象预报说傍晚可能有雷暴。"
谢怀瑾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望着天边翻涌的积雨云，想起江月总说他像棵倔强的树，哪怕伤口结痂也要往阳光里长。
此刻胃袋正绞成一团，他却笑着将最后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甜味混着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把第一幕烟花的颜色调成浅紫。"
他对着电话叮嘱。
"就用她去年在莫奈画展上拍的睡莲色卡。"
挂断前又补了句。
"所有备用电源再检查三遍。"
办公桌上的行程单被风吹起，明天上午的市政表彰会、下午的意大利建材签约、后天的慈善晚宴......每一项都被红笔划掉。
谢怀瑾捡起钢笔，在空白处写下。
"6月15日 18:00 江边 求婚"。
墨迹未干，他又摸出药盒，发现最后一粒胃黏膜保护剂己经见底。
江淮大桥的霓虹突然同时熄灭，谢怀瑾知道是团队在做最后的调试。
黑暗中，他望着对岸写字楼群的轮廓，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
十岁的江月举着被雨水泡软的生日蛋糕，踮脚为他开灯，暖黄的光晕里，她发梢滴落的水珠在他手背烫出细小的印记。
手机震动，是江月的消息。
"最近在忙什么？总见不到人。"
谢怀瑾盯着屏幕，拇指悬停许久。
窗外的LED屏突然亮起测试画面，巨大的"江"字映在他眼底，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打下"在准备惊喜"，又删掉，最终只发了个烟花的表情。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胃里的绞痛突然袭来，他扶着栏杆干呕，指节在金属扶手上压出青白。
暮色渐浓时，江月抱着素描本走出工作室。
玉兰花香裹着潮湿的风扑面而来，她望着天边翻涌的火烧云，突然想起谢怀瑾说过"火烧云是晚霞在酿桂花酒"。
街角的便利店循环播放着《梦中的婚礼》。
那是他们初遇时咖啡店放的曲子，此刻却让她莫名鼻酸。
当她走到江边时，第一束烟花恰好升空。
浅紫色的星火在夜空炸开，化作玉兰花瓣的形状，每片都带着微雕的画影。
是她十五岁画的卡通猫，二十岁的自画像，还有去年住院时在病床上勾勒的星空。
江面的货轮同时鸣笛，声浪里混着经过变声处理的笑声，仔细听，竟是他们历年生日录音的混剪。
"看左边。"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月转身，整座城市的LED屏同时亮起。
"江月"两个字在楼宇间流转，世贸中心的幕墙突然变成动态影像。
她在画室调色的侧影、咬着桂花糕打盹的模样、甚至初中时恶作剧写在谢怀瑾课本上的涂鸦，都被星火放大成璀璨的光河。
谢怀瑾从阴影里走出，西装袖口的暗扣泛着微光。
那是江月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内侧刻着"HJ&JY 2024"。
他的领带有些歪斜，领带夹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颜料，那是昨夜在慕白工作室调整戒指微雕时蹭上的。
"还记得你说玉兰花落了还会开吗？"
他的声音混着烟花的轰鸣，喉结滚动着咽下泛涌的酸意。
"这次，我想让它永远开在你身边。"
江月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这半个月来，他总在凌晨三点回复消息，语音里带着刻意压低的咳嗽。
她的目光落在他握戒指盒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虎口处还贴着创可贴。
那是前日在工地被钢筋刮伤的，他却骗她说是切水果时不小心弄的。
第二波烟花腾空，将"我爱你"三个字烧进云层。
谢怀瑾单膝跪地，戒指盒开启的瞬间，玉兰造型的钻戒折射出万千光芒。
钻石镶嵌的花蕊处，微雕的画影随着光线流转。
从十岁的糖纸涂鸦，到去年病房里颤抖着画出的星空，每一道刻痕都浸着他二十年的心事。
"江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愿意让我，做你画里的最后一笔吗？"
江面的货轮同时亮起彩灯，拼出巨大的"嫁"字。
江月的眼泪砸在戒指上，却笑着点头。
谢怀瑾为她戴上戒指时，指腹抚过戒圈内侧的刻痕。
烟花还在继续，而这一次，不再是转瞬即逝的光。
江月望着漫天星火，突然想起素描本里那张被雨水晕开的糖纸。
此刻谢怀瑾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温度透过微雕的画痕传来，像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她举着台灯为他照亮蛋糕时，灯光在他睫毛上碎成的星子。
"傻瓜"
她俯身吻去他眼角的。
"你早就是我画里的底色了。"
远处的LED屏开始播放他们的老照片，十岁的谢怀瑾举着蛋糕，二十岁的江月在画室打盹，每一帧都被星火镀上金边。
而江月无名指上的戒指，正在烟花的映照下，将她所有的过去与未来，都刻成永恒的光。
这一刻江月心里突然释然了，她突然明白这几天心里最放不下的是什么了，就是这段少年情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