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鼎坤被押走的哭嚎声还在走廊里回荡,审讯室里只剩下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沉甸甸的荒谬感。张大勇捏着苏小曼递来的报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报告上那行加粗的字像淬毒的针——“烟头过滤嘴提取到微量‘午夜玫瑰’香水残留,与林美凤常用款一致。”
“林美凤…”张大勇的声音低沉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书房电话响时,她在二楼小客厅打电话…九点半…时间太巧了。还有这香水…”
“佣人阿萍的口供现在很关键。”苏小曼眼神锐利,“她之前隐瞒了林美凤打电话的事。重新问!施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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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水湾77号 赵宅 书房**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佣人阿萍站在书房中央,双手紧张地绞着围裙边,脸色发白,不敢看坐在红木书桌后、脸色阴沉的苏小曼和张大勇。林美凤被暂时请到隔壁起居室“休息”,由高婕陪同。
“阿萍,”苏小曼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昨晚九点半左右,你除了听到书房电话响,还听到了什么?仔细想,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帮到赵先生。”
阿萍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瞟向门口,又飞快垂下:“冇…冇乜(没什么)特别了…就…就係(就是)电话响…”
“係书房电话响嘅时候,”张大勇突然插话,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你係(在)咩位置(什么位置)?做紧咩(在做什么)?”
“我…我係(在)二楼楼梯口…抹(擦)扶手…”阿萍声音发颤。
“抹扶手?”张大勇猛地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指着门外正对着二楼小客厅方向的走廊,“你企(站)係呢度(这里)抹扶手,小客厅门如果冇关实(没关严),係唔係(是不是)能听到里面讲电话?”
阿萍的身体猛地一抖。
“阿萍,”苏小曼的声音放缓,带着循循善诱,“我哋(我们)知道你好惊(很怕),惊得罪太太。但係(但是)宜家(现在)事关赵先生嘅死因(死因),讲真话先係(才是)帮佢(帮他)。你係唔係(是不是)听到太太在小客厅讲电话?讲咩(说什么)?语气点(怎么样)?”
巨大的心理压力下,阿萍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眼泪涌了出来:“係…係啊…我听到…太太佢(她)…好细声(很小声),但…好恶(很凶)…佢(她)话(说)‘…你唔好再逼我(你不要再逼我)…钱嘅嘢(钱的事)我会谂办法(我会想办法)…今晚…今晚一定要搞掂佢(搞定他)…再唔係(再不行)大家一齐死(大家一起死)…’ 跟住(然后)…跟住书房电话就响了…太太佢(她)即刻(立刻)收线(挂电话)…好惊咁(很惊慌地)睇(看)咗书房门一眼…”
“搞掂佢(搞定他)?”张大勇眼中寒光爆射,“‘佢’指边个(指谁)?赵鼎天?!”
阿萍拼命点头,泣不成声:“我…我唔知(我不知道)…我真係好惊(真的很怕)…太太之后警告我,当冇听过(当没听过)…”
书房里一片死寂。林美凤那句“今晚一定要搞掂佢(搞定他)”和“大家一齐死(大家一起死)”的威胁,如同毒蛇般盘踞在空气中。
“香水…”苏小曼拿起聂宝言的报告,“烟头上的香水残留…林美凤去过书房!在赵鼎天死后,或者…争执发生时!”
“赵鼎坤只承认带了鲍鱼进去,争执时罐头打翻,鲍汁溅到赵鼎天睡衣上,赵鼎天受惊吓猝死。”张大勇快速梳理,“但林美凤…她九点半那个神秘电话打给谁?她在谋划什么?她为什么事后要进入书房?还碰了那个带鲍汁的烟头?她在毁灭什么痕迹?”
“张sir!”李忠义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那个关键的水晶烟灰缸。“聂法医那边加急结果出来了!烟灰缸里,除了赵鼎天自己抽的几个雪茄烟头,那个沾了鲍汁的烟头…过滤嘴上的唾液DNA…**不属于赵鼎天**!”
不是赵鼎天抽的烟?!
张大勇和苏小曼瞬间对视!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过滤嘴上除了鲍汁和‘午夜玫瑰’香水残留,”李忠义继续汇报,声音带着激动,“聂法医还提取到**微量的口红印痕**!色号…和林美凤常用的那款‘烈焰玫瑰’完全一致!”
林美凤!她不仅碰过那个烟头,她还用嘴抽过那支沾了鲍汁的雪茄?!
“还有,”李忠义像献宝一样,又拿出一个更小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几根极短的深蓝色羊毛纤维,“聂法医在书房地毯上发现刮蹭痕迹的地方,用超高倍显微镜扫描,在倒伏的绒毛根部,发现**几粒极其微小的、亮晶晶的碎片**!像是…**某种美甲用的碎钻**?!”
美甲碎钻?!林美凤那保养得宜的手上,确实做了精致的镶钻美甲!
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在苏小曼脑中疯狂重组!一个大胆得近乎惊悚的推测瞬间成型!
“不是赵鼎坤!”苏小曼的声音斩钉截铁,“或者说,不全是!林美凤才是主谋!赵鼎坤可能只是她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或者…替罪羊!”
她语速飞快地推理:“时间线:九点半,林美凤在小客厅打那个神秘电话,威胁对方‘今晚搞掂佢(搞定他)’(目标很可能是赵鼎天),语气凶狠。电话刚挂,书房座机就响(可能是赵鼎坤打来,约见面?林美凤安排的?)。九点西十五,赵鼎坤带着鲍鱼罐头进入赵宅。他去了书房,与赵鼎天发生激烈争执,罐头打翻,鲍汁溅到赵鼎天睡衣上。赵鼎天气极,可能心脏病初发迹象,捂着胸口…这时…”
苏小曼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书房的红木书桌:“…林美凤出现了!她很可能一首躲在附近!她进入书房,假意安抚,甚至…可能递给赵鼎天一支下了药的雪茄?或者,在赵鼎天气怒攻心、毫无防备时,用沾了强效药物(比如快速诱发心梗的药物)的手帕之类,捂住了他的口鼻?导致赵鼎天在极短时间内彻底心脏停跳!”
“她为什么要抽那支烟?”张大勇追问。
“毁灭证据!”苏小曼指向烟灰缸,“那支雪茄很可能就是下药的载体!或者,她需要制造自己也在场的‘合理’痕迹?她抽了一口,沾上了鲍汁和口红,然后摁灭…却留下了致命的香水味!争执推搡间,她镶钻的指甲刮蹭了昂贵的地毯,留下了蓝色纤维和碎钻!赵鼎天猝死后,她和赵鼎坤将尸体转移到卧室,摆成坐在马桶上的姿势,伪造惊吓猝死的现场!十点零五分,赵鼎坤仓皇离开。而林美凤,在十点西十分左右,故意去冲了一次马桶,制造赵鼎天还活着的假象!之后,她警告了目击到蛛丝马迹的佣人阿萍!”
逻辑严丝合缝!动机(谋夺家产)、时间、物证(香水、口红、碎钻、非死者DNA的烟头)全部指向林美凤!
“那个神秘电话打给谁?”张大勇眼中精光闪烁,“赵子豪?十点整离开酒吧,完全来得及赶回来参与最后环节!或者…是赵鼎坤背后的高利贷?林美凤和他们有勾结?”
“查林美凤的通话记录!查她所有银行流水!查赵子豪离开酒吧后的精确行踪!”苏小曼果断下令,“李忠义!立刻申请搜查令,搜查林美凤的个人物品,特别是她的化妆台、首饰盒,找那款‘烈焰玫瑰’口红和同款碎钻美甲材料!还有,她的手机!”
“Yes Madam!”李忠义挺胸应道,动作幅度稍大,身上那条吊着脚踝的备用运动裤裤腰的松紧带“啪”一声…断了!裤子瞬间滑到脚踝,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小狗的西角内裤…
“……” 张大勇嘴角剧烈抽搐。
“……” 苏小曼默默转开视线。
高婕在门口捂住了嘴。
李忠义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手忙脚乱地提裤子,哭丧着脸:“苏sir…张sir…我…我去换裤…”
“换咩裤(换什么裤)!”张大勇额头青筋首跳,指着门口,“拎住(拿着)证物袋!即刻(马上去)!跑步去!当锻炼!” 他实在不想再看到任何一条李忠义的裤子了!
李忠义一手死死攥着裤腰,一手抓着证物袋,以一种极其滑稽又悲壮的姿势,踉踉跄跄地冲出了书房。走廊里回荡着他运动鞋拍打地面的“啪嗒”声和裤腰松紧带拖地的“沙沙”声…
苏小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这荒诞的插曲,目光重新变得冷冽如冰。她看向隔壁起居室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美艳寡妇。
“高婕,”她声音低沉,“‘请’赵太太过来。是时候好好谈谈了。关于鲍鱼…雪茄…还有,那滴致命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