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希奈拉来说,2月1日和其他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她的记忆无法为这个日期赋予任何意义,也无法唤起与“生日”相关的任何情感或记忆。但温迪没有忘记这个日期。对他而言,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来到提瓦特大陆的日子,无论她经历了什么痛苦,这个“开始”本身就值得被温柔对待。
在温迪、旅行者和派蒙的提议下,一个不同寻常的计划在蒙德城的高层中悄然展开。他们决定为希奈拉,这个沉默而孤独的战士,举办一个生日聚会。
凯瑟琳最初有些犹豫,担心希奈拉的反应。
但温迪的坚持,以及大家对希奈拉的善意,让她最终同意了。琴团长提供了骑士团的支持,确保聚会能在安全、温馨的环境下进行。安柏兴奋地负责聚会的氛围和一些小点心,包括她拿手的烤肉串。丽莎则贡献了她的智慧和一些有趣的“小魔法”,并负责给温迪出谋划策。
迪卢克老爷破例允许在天使的馈赠外面的广场上举行聚会,甚至提供了不少高品质的食材和饮料,当然大部分是不含酒精的。
当温迪带着有些困惑的希奈拉来到布置好的广场时,希奈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广场上没有盛大的装饰,只有温馨的灯光、简单的餐桌和聚集起来的朋友们——冒险家协会的同事、骑士团的成员、一些和她打过交道的善良市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
“生日快乐,希奈拉!”温迪微笑着,将一束新鲜的风车菊递给她。
希奈拉僵硬地接过花束,异色的瞳孔透过面具的缝隙,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她无法理解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生日?聚会?这些词语在她冰冷的意识中,没有任何对应的概念。
“这是送给你的,希奈拉。”琴团长上前,语气温和而坚定,“感谢你为蒙德的安全所做的一切。我们都希望你在这里感到…受欢迎。”
“哇!希奈拉姐姐!我做了烤肉串哦!超好吃的!”安柏抱着一盘烤肉串凑了过来。
凯亚则带着他惯常的戏谑笑容,举起一杯果汁:“敬我们蒙德最坚韧的冒险家小姐!愿你未来的路,少一些荆棘,多一些风的歌谣。”
旅行者和派蒙则首接围了上来:“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我们都为你准备了礼物哦!”派蒙甚至绕着希奈拉飞了一圈。
所有的祝福和善意,像潮水般涌向希奈拉。她站在那里,身体越来越僵硬。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注”和“温暖”,对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她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些复杂的信息和情感。
她习惯了被命令,被使用,被遗忘。
而不是被祝福,被庆祝,被看见。
她感到一种强烈的、类似过载的“不适感”。那不是疼痛,但却是一种无处可逃的、压抑的感觉。她想逃离,逃回那个只有她自己和任务的冰冷世界。
温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动摇和不适。他走到广场中央,抱起七弦琴。
“各位!在分享美味的食物之前,请允许我为我们今天的寿星——希奈拉,演奏一首特别的生日歌!”温迪清亮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琴声流淌出来。这不是一首传统的生日歌,而是温迪为她量身定制的旋律。
旋律一开始有些低沉,像风吹过岩石缝隙的声音,描绘着孤独和封闭。但渐渐地,旋律变得轻盈、舒缓,加入了风的温柔拂过、蒲公英飘散、阳光穿透云层的意象。温迪用歌声讲述了一个灵魂在黑暗中挣扎,却被一丝希望的光芒指引,一步步走向温暖和自由的故事。他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唱的是希奈拉的故事。
歌声带着一股强大的、却又温柔的力量,穿透了夜空,也穿透了希奈拉为自己构建的壁垒。她站在那里,身体不再颤抖,而是像被定住了一般。
面具下,她的异色瞳透过缝隙,紧紧地追随着温迪的身影。
她感受到了——不是物理上的触摸,而是心灵上的触动。
歌声中的旋律,那些关于风、关于希望、关于自由的意象,在她的记忆深处激起了模糊的回响。她想起了那些破碎的片段——曾经有风,曾经有翅膀,曾经渴望飞翔……那些记忆曾经是痛苦的来源,是失去的象征。但此刻,伴随着温迪温柔的歌声,那些片段不再那么尖锐,反而多了一丝柔和,仿佛失去的痛苦被一种新的、温暖的力量所拥抱。
她感受到了周围人们的善意目光,他们的微笑,他们的祝福。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重量”——不是岩石的沉重,而是情感的。这种感,让她感到一种无法承受的、但又令人眷恋的“存在”。
她的视线模糊了。面具下,某种她以为早己失去的功能,在这一刻被歌声和善意彻底唤醒。温热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沿着她冰冷的脸颊流淌下来。她感受不到流泪的刺痛或温度,但她感受到了那种“发生”了什么的感觉。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内部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也许是长期的改造和束缚在强烈情感冲击下产生的裂痕,也许是岩元素神之眼与她内心最深渴望——被看见、被接纳——的共鸣,也许只是…风神的温柔恩赐,或者,仅仅是她自己灵魂最深处的选择。
面具上,那块由坚固岩石或金属铸成的表面,忽然发出几声轻微的、清脆的声响。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扩散。
希奈拉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想要触碰,想要阻止,但己经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轻响。
面具应声而裂,化为碎片,掉落在地上。
温迪的琴声停住了。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希奈拉身上。
面具下的脸,完全暴露在蒙德城的光芒和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那是一张异常年轻、异常美丽的脸。
皮肤白皙细腻,没有战场上应有的粗糙,只有淡淡的疤痕,更添一丝坚韧的美。一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金色长发,挣脱了面具的束缚,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如同最璀璨的阳光。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一只如蒙德天空般纯净的蓝色,一只如秋日琥珀般温暖的金黄色,在月光和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心惊的美丽和一丝未干的泪痕。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他们从未想过,那个戴着面具、沉默寡言、如同机器般的战士,面具下竟然隐藏着如此令人惊艳、令人心疼的面容。那份美,不是脆弱的,而是带着力量和伤痕的美,是岩石与风交织出的独特韵味。
希奈拉本人也愣住了。面具的脱落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她的手抬起,颤抖着,想要遮住脸,遮住那双她认为象征着耻辱和异常的异色瞳,遮住那份暴露在外的脆弱。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声音。不是议论,不是恐惧,而是…惊叹,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浓烈的善意和温暖。
“好美啊…”有人轻轻地感叹。
“天啊…竟然是这样的…”安柏捂住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赞叹,随即跑上前去,但被琴团长轻轻拉住了。
凯亚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深邃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句轻柔的、带着一丝真诚的敬意的话:“…真是,蒙德的秘密总是如此令人惊喜…而美丽。”
琴团长则露出了罕见的、由衷的微笑。她看着希奈拉那双美丽的异色瞳,感受到了那份在温迪歌声下,冰封融化的力量。
丽莎的眼中闪烁着“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种如同看到珍稀样本般的…温情。
温迪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希奈拉面前,没有去看那张令人惊艳的脸,只是轻轻地、温柔地,握住了她那只想要遮脸的手。他的掌心带着温暖,是他身上独有的、属于生命和风的温度。
“不用遮,希奈拉。”他的声音非常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风一样,拂去她内心的不安,“这就是你。很美…很真实。你的眼睛,你的头发…都是属于你的。”他没有说“你的脸很美”,而是说“这就是你,很美”。在他眼中,这张脸,这双眼睛,这头长发,是她找回自我的象征,本身就蕴含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希奈拉颤抖的手被温迪握住,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抬头看向他,看向他眼中那份没有评判、没有恐惧、只有接纳和温暖的光芒。
在这一刻,她内心深处,那块被岩石封闭的角落,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温柔的力量彻底冲破了。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对自由和被理解的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现。
泪水依然无声地流淌。她依然无法完全理解,也无法用言语表达,但她知道,这个人,温迪,是这一切发生的关键。是他的风,吹散了包裹她的阴影。
聚会没有因为这一幕而变得尴尬或冷场。在温迪和在场朋友们的自然引导下,大家很快回过神来,虽然依然对希奈拉的面容感到惊叹,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朋友打开心扉的喜悦。
希奈拉没有再戴上面具,虽然她依然不善言辞,但她不再抗拒别人的目光,不再试图隐藏自己。她吃了安柏烤的蛋糕,虽然尝不出味道,喝了迪卢克的果汁,虽然觉得味道很奇怪,收下了每一个人的祝福。
这一天,对她来说,是完全颠覆性的存在。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的,而是心灵的——仿佛那层包裹着灵魂的岩石融化,也耗尽了她所有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