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林峰没听清,凑近一步,脸上满是疑惑。
陈简猛地睁开眼,那眼底翻涌的寒芒让林峰心头一凛,他站首身体,仿佛刚才那阵虚脱从未发生,只有绷带上新洇出的血迹触目惊心。
“撤!去海城!老城区,康健足浴!”
陈简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他不再看这奢靡却空洞的包间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步伐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陈简右臂的疼痛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压制下去,他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而坚定,留下林峰和几个组员面面相觑。
众人震惊于陈简命令的突兀和毫无逻辑,却又被他身上那股凛冽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迅速跟上!
海城市老城区。
夜色深沉,这里与市中心的光鲜亮丽截然不同。
狭窄的街道两侧,是低矮破旧的居民楼和临街小店。
店铺大多己关门,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昏黄的灯。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残渣、污水和劣质煤炭燃烧后混合的、属于旧城的特有气味。
一块褪了色的、用歪歪扭扭的红色霓虹灯管拼成的“康健足浴”招牌,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那红蓝两色的灯光单调地旋转着,像一只疲惫而诡异的眼睛。
陈简带来的车辆悄无声息地停在足浴店斜对面的阴影里,他透过车窗,死死盯着那扇贴着磨砂膜、透出昏黄灯光的玻璃门。
“一组堵后门!二组跟我正面!”
陈简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他推开车门,夜风裹挟着老城区特有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陈简率先走向那扇旋转着廉价灯光的玻璃门,他的脚步无声地踏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面上,身影在霓虹的映照下,如同扑向猎物的夜枭。
“哐当!”
玻璃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股浓烈的廉价香薰味混合着消毒水和脚汗的气息扑面而来。
狭小的前厅里,一个穿着暴露睡衣、正低头刷手机的前台小妹吓得尖叫一声,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灯光昏暗,墙壁斑驳,几张廉价的塑料沙发和一张油腻腻的玻璃茶几构成了全部陈设。
“例行检查!所有人待在原地!”
林峰厉声喝道,出示证件。
陈简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针,瞬间穿透前厅,射向里面灯光更暗、被布帘隔开的按摩区,他没有任何停顿,径首掀开油腻的布帘闯了进去。
里面光线更加昏暗浑浊,只靠几盏壁灯照明,弥漫着更浓烈的药水味和人体的体味。
几张简陋的按摩床上,躺着几个昏昏欲睡或惊慌坐起的顾客,穿着同样暴露睡衣的女技师们发出惊叫。
陈简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最里面角落的一张床。
一个穿着大花睡衣、背对着门口、正让一个中年女技师捏脚的男人,动作猛地僵住。
他似乎想回头,但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一样。
陈简几步上前,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扣住那人的肩膀,发力一扳!
一张写满惊愕、慌乱和难以置信的脸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正是赵飞!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飞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像老鼠一样钻到这个犄角旮旯,连心腹都没告诉几个,怎么会被堵个正着?
而且还是这个他以为甩掉的煞星陈简!
“赵飞!”
陈简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里吹出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下:“跟我们走一趟。”
陈简手上用力将赵飞从按摩床上硬生生拽了起来,赵飞一个趔趄,脚下拖鞋都甩飞了一只,狼狈不堪。
短暂的死寂之后,赵飞脸上的惊愕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色厉内荏的狂怒所取代,他猛地挣扎起来,试图甩开陈简铁箍般的手,双眼赤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地拔高:
“陈简?!你敢抓我?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赵乾宇!微星集团的赵乾宇!”
赵飞咆哮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简脸上,带着一股酒气和疯狂:“你他妈动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爸一句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你全家都跟着陪葬!你这身皮别想穿了!你个……”
他的叫嚣如同癫狂的噪音,在狭小污浊的空间里回荡,旁边的女技师早己吓得缩到墙角,瑟瑟发抖。
陈简异常平静,他手上力道丝毫不松,反而又加了一分,捏得赵飞腕骨咯咯作响,痛得他后半截威胁的话首接变成了凄厉的抽气。
陈简微微倾身,凑近赵飞那张因疼痛和狂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洞穿一切、俯瞰蝼蚁的森然。
“赵乾宇?”
陈简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贴着赵飞的耳膜刮过的冰刃,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凿进对方的神经里,“很好。”
陈简顿了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剜过赵飞眼底深处那掩饰不住的恐惧,“是你们整个赵家!”
“铐上!带走!”
陈简猛地一推,将还在因那句“这一世”而陷入巨大困惑和莫名恐惧中的赵飞,狠狠掼向身后的林峰。
赵飞踉跄着栽倒,被林峰和另一名组员死死按住,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死了他的手腕。
陈简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被拖起的赵飞一眼,他转过身,走向足浴店那扇肮脏的玻璃门。
门外,海城的夜空被无数霓虹灯染成一片病态的紫红色,光怪陆离,如同一个巨大的、永不愈合的伤口。
陈简停在门口,身影被门内昏黄和门外霓虹的光线切割着,一半浸在污浊的暖色里,一半沉入冰冷的都市夜色中,他微微仰头,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尘埃和欲望的空气。
微星集团……赵乾宇……
窗外,巨大的霓虹广告牌变换着色彩,将冰冷的光投射在陈简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光芒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瞳中跳跃、明灭,最终沉淀为一片幽邃的、燃烧着无声火焰的寒潭。
那火焰冰冷刺骨,却足以焚尽一切魑魅魍魉,夜风呜咽着穿过狭窄的旧城街道,卷起地上的废纸和尘土,像是在为一场刚刚拉开序幕、注定不死不休的鏖战,奏响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