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周政就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溜出了驸马府。包袱里装着火折子、麻绳、一包桂花糕，还有太后今早神秘兮兮塞给他的"龙精虎猛丸"——这玩意儿闻起来像花椒泡脚水，他果断把它埋在了后院老槐树下。
朱雀大街第三根灯柱下，女帝周念苒己经候在那里。夜行衣裹着她纤细的身形，发梢还滴着未干的雪水，腰间却挂着那把格格不入的齿轮钥匙。月光下，她脚边蹲着只油光水滑的貔貅，正用爪子扒拉地砖缝隙。
"陛下。"周政献宝似的掏出块芝麻饼，"先垫垫肚子？"
女帝瞥了眼饼上可疑的牙印："你啃过的？"
"臣这是...呃...替陛下试毒！"周政挠头傻笑，突然踩到块松动的青砖。砖下"咔嗒"一响，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腥臭味扑面而来，熏得貔貅连打三个喷嚏。
女帝的金丝履毫不犹豫踏了进去。周政赶忙跟上，结果一脚踩空，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咚！"
他摔进个水洼，惊起十几只正在开会的肥老鼠。等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正对上女帝似笑非笑的脸。火折子的微光里，她唇上那抹蹭花的胭脂格外扎眼。
"爱卿的出场方式总是这么别致。"
周政干笑着拧衣角的水，这才看清身处之地：三尺宽的砖砌甬道，墙缝里长着发光的苔藓，头顶不时滴落可疑液体。最诡异的是两侧墙面上刻满涂鸦——有光屁股小人跳舞，有戴官帽的乌龟，还有幅《猛虎下山图》，仔细看那老虎爪子里抓着本《论语》。
"先帝的手笔。"女帝指尖抚过那些涂鸦，"他管这叫...减压艺术。"
周政突然注意到某处涂鸦被新刮过。凑近一看，刮痕下露出半幅地图，标注着"龙首渠→玄武堂"的箭头。箭头末端画着个茶壶，壶嘴正对未央宫方向。
"陛下！这..."
"嘘。"
女帝突然捂住他的嘴。她掌心有淡淡的薄荷香，指腹因常年握剑而生着薄茧。黑暗中传来"咕噜咕噜"的滚动声，由远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水道漂来。
貔貅的毛瞬间炸成刺猬。周政下意识把女帝往身后拽，自己却踩到块湿滑的苔藓，"哧溜"滑出去老远，正好撞上那团漂来的黑影——
是个木桶。桶里泡着个呼呼大睡的侏儒，怀里抱着坛贴"御用"封条的女儿红。
"赵王府的人！"女帝压低声音。那侏儒腰间挂着铜牌，正是赵王门客的标识。
周政眼疾手快摘了铜牌，却发现牌背面刻着行小字：【子时三刻，茶壶嘴见】。他刚要把牌子递给女帝，侏儒突然打了个酒嗝，嘴里咕哝着："...炸了未央宫..."
"？！"
女帝的剑己经抵在侏儒咽喉。就在这时，水道深处传来"轰隆"闷响，整个地道簌簌落土。周政怀里的包袱突然蠕动起来，桂花糕包装里滚出个滋滋冒烟的纸卷——
"太后给的烟花！"
他猛地将纸卷抛向空中。"砰"的一声炸响后，烟尘中浮现出幅立体地图：三百斤硝石的埋藏点全被标成了小红心，最密集处正是未央宫地基！
"走！"
女帝拽起周政就往岔道冲。貔貅叼着侏儒的裤腰带紧随其后，活像拖了条人形腊肉。拐过三道弯后，前方出现个青铜茶壶雕塑——壶嘴喷着细细的水流，正是涂鸦上标记的接头点。
茶壶背后站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见他们来了，那人缓缓抬头，斗笠下赫然是杜如晦那张老脸！
"杜相？！"
老宰相做了个噤声手势，从袖中抖出卷绢帛。展开后是张《未央宫结构图》，特别用朱砂圈出了七根承重柱："玄武堂买通了工部侍郎，明日陛下早朝时..."
话没说完，茶壶突然"咔嚓"转动。杜如晦脸色大变，一把将周政和女帝推进暗渠："有人来了！"
暗渠水流湍急。周政呛了好几口水才抓住女帝的手，两人被冲进个漏斗形的石室。等爬上岸，周政发现石室中央摆着张石桌，桌上玻璃罩里供着个——
"齿轮？！"
那铜制齿轮有脸盆大小，齿牙间还卡着片羊皮纸。女帝突然解下颈间红绳，绳上挂着的钥匙竟与齿轮中央的锁孔严丝合缝！
"先帝说..."女帝的声音有些抖，"只有天外之人能看懂这个。"
钥匙插入的瞬间，齿轮"咔咔"转动起来。石室西壁突然浮现荧光壁画：画中人穿着奇装异服，手里拿着类似火铳的物件，最末一幅竟是副世界地图，上面标着个醒目的红叉——突厥王庭！
"这是..."
周政的疑问被爆炸声打断。头顶传来砖石崩塌的轰响，貔貅突然狂吠着扑向某处墙壁——那里有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正好容一人侧身通过。
"走！"
女帝抓起齿轮就要钻缝隙，却被周政一把拉住。他脱下外袍裹住那嗡嗡作响的齿轮，又扯开衣领露出肩膀——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个齿轮状的红痕，正与壁画中"天外之人"的标记一模一样！
石室开始崩塌。最后一刻，周政把女帝推进缝隙，自己却被落石砸中后背。失去意识前，他感觉有人死死抱住了自己，发间桂花香混着血腥气，成了最矛盾的安神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