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响,金陵城上空突然炸开一朵靛蓝色的烟花。值夜的更夫张大嘴仰头看着,手里灯笼"啪嗒"掉进排水沟——那烟花炸开后竟凝成个龇牙咧嘴的鬼脸,在夜空中足足停留了十息才散。
"娘咧!"更夫连滚带爬往家跑,"天狗吃月亮啦!"
他身后三条街外的醉仙楼此刻灯火通明。三楼雅间里,宰相杜如晦正用银刀慢条斯理地片着烤鸭,油光水滑的鸭皮在刀刃下发出令人愉悦的"咔嚓"声。对面坐着个穿紫金蟒袍的中年胖子,腰间玉带上别着七把金钥匙——正是女帝的叔父,魏王周德昌。
"杜相尝尝这鸭舌。"魏王把青瓷碟往前推,"昨日才从扬州快马运来的。"
银刀突然"铮"地扎进桌面。杜如晦捻着胡须看向窗外未散的鬼脸烟花:"王爷,您侄女大婚夜放《钟馗捉鬼图》的烟花,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哗啦!"
雅间屏风突然被人撞倒。冲进来的侍卫首领满头是汗:"禀王爷!玄武门守将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了?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魏王拍案而起,震得桌上那碗鸭骨汤洒出个诡异的卦象。
"看见陛下的婚床炸了!"
杜如晦手里的鸭舌掉在袍子上。这位三朝元老突然想起三日前钦天监的密报——"帝星旁现妖星,主阴阳颠倒之祸"。当时他还当是那老道喝多了梨花白...
***
同一时刻,皇宫西北角的茅厕里,小太监来福正抱着《宫女品级录》打瞌睡。突然"咚"的一声,粪坑深处传来闷响,惊得他差点把书扔进坑里。
"谁...谁在那儿?"来福颤巍巍举起油灯。
粪坑石板"咔咔"移开半尺,冒出个沾满可疑物体的发髻。来福刚要尖叫,就听见发髻底下传来女帝的声音:"敢出声就把你调去刷虎子。"
当周政顶着满头棉絮从粪坑隔壁的暗道口爬出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来福扭曲成毕加索油画的脸。小太监手里的油灯正好照出他们此刻的尊容——女帝的绛纱袍变成了抽象派扎染,他自己的亵裤上"酒债肉偿"西个大字只剩个"酒"字还勉强可辨。
"陛...陛下..."来福的膝盖在地上磕出两个浅坑,"您这是...微服出恭?"
"少废话。"周念苒甩了甩袖口的不可描述物,"去告诉太后,就说..."
"就说本王与陛下在研究西域净房术!"周政突然插嘴,同时疯狂给女帝使眼色——二十步外的梧桐树上挂着个黑衣人,手里的弩箭正对着来福后心。
女帝的瞳孔缩了缩。周政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弹,指缝间闪过银光。下一秒,树上传来"啊呀"一声惨叫,黑衣人栽下来时裤带莫名其妙断了,露出臀上朱砂画的乌龟——正是魏王府死士的标记。
来福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奴...奴才知道!陛下是在体验民情!"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本册子,"这是今早刚呈上的《净房十二式》,请陛下过目..."
周政凑过去一看,册子扉页赫然写着《论马桶与国运的关系》,著作者处盖着太后的凤印。
***
卯时二刻,慈宁宫的琉璃瓦上还凝着晨露。太后正用金剪子修剪一盆长相狂野的盆景,听宫女战战兢兢汇报粪坑奇遇记。
"念苒这孩子..."太后咔嚓剪掉根突出的枝桠,"跟她爹一样喜欢钻粪坑。"
"母后!"
周念苒跨进殿门时己经换了身杏黄常服,就是发间还挂着根可疑的棉絮。周政跟在后头,边走边偷瞄殿角那架青铜水钟——钟摆末端居然焊着个小铜人,正在做规律的圆周运动。
"儿臣有要事禀告。"女帝刚开口,太后突然举起剪子指向周政:"你,过来尝尝这个。"
周政看着太后递来的青瓷碗,里头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薄荷混硫磺的诡异气味。现代人的求生欲让他脱口而出:"这是...加了硝石的牙膏?"
太后的剪子"当啷"掉在地上。老太太一把抓住周政手腕:"你怎么知道先帝管这叫'牙粉'?"
窗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周政转头看见杜如晦和魏王带着乌泱泱的朝臣跪在院子里,最前排的礼部尚书手里高举着《灾异录》,书页正翻到"婚床自燃,主阴盛阳衰"那章。
"陛下!"杜如晦的额头贴着青石板,"老臣恳请彻查婚床爆炸案!"
"查什么查!"太后突然推开窗棂,"那是哀家让人埋的'早生贵子雷'!"
满院大臣集体石化。周政看见魏王的嘴张得能塞进整只烤鸭,而杜如晦的胡子正在晨风中凌乱。趁这功夫,太后飞快往周政手里塞了块温热的铜牌,牌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π"符号。
"今晚子时。"老太太压低声音,"拿着这个去朱雀大街第三根灯柱..."
"轰!"
院墙突然塌了半边。烟尘中冲出队金甲卫士,领头的手里高举着烧焦的《侍寝规程》,声嘶力竭地喊:"报——凤鸾宫发现前朝余孽的密道!"
周政眼睁睁看着太后把剪子插回了腰间——那根本不是剪子,是把伪装成剪子的微型手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