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霉味裹着铁锈气往鼻腔里钻,江尘的膝盖在金属管壁上蹭得生疼。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每分钟七十二下,和苏绾在他发烧时用指尖按在他腕间数出的频率分毫不差。
文件边缘的纸角扎着胸口,母亲批注里“连心跳频率都要同步”的字迹突然变得滚烫。
“咔嗒。”
通风口的铁栅栏在他掌心轻轻一推就开了,潮湿的空气涌进来,混着某种化学药剂的苦腥。
江尘蜷着的脊背慢慢舒展开,手机蓝光映出墙角的砖缝——地图上的“B-7”就刻在那里,暗红色的痕迹渗进砖纹,像凝固的血。
地下通道的入口比他想象中更窄,只能猫着腰前进。
墙面渗出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他摸了摸潮湿的砖面,突然停住。
砖缝里嵌着半枚金属片,边缘打磨得极薄,是实验室常用的载玻片。
母亲在日志里提过,实验体的血样会用这种薄片封存——这里每一块砖,都可能浸着某个“样本”的生命。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药剂味越浓。
江尘的鞋跟磕到什么东西,低头借手机光一看,是半截玻璃试管,内壁还粘着淡粉色结晶。
他用袖口裹住捡起来,结晶在蓝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和苏绾上周过敏时,他在她药瓶里见过的抗过敏药成分完全一致。
“原来不是过敏。”他低声呢喃,喉结动了动,“是基因排异反应。”
通道尽头的木门挂着生锈的铜锁,江尘摸出从资料室顺来的钥匙串,第三把钥匙刚插进锁孔,“咔”的轻响惊得他后颈发紧。
门内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碰倒了试剂架。
他屏住呼吸推开门,腐坏的棉絮味混着福尔马林的刺激扑面而来,手机光扫过——
整面墙的玻璃罐里泡着胚胎,最小的只有拇指长,最大的接近足月婴儿。
标签上的编号从01到12,09号的位置空着,玻璃罐底部沉着半枚带血的指纹,和他右手食指的螺纹严丝合缝。
“呕——”江尘捂住嘴退了半步,后腰撞在实验台上。
台面上堆着一摞日志,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印着“江氏生物实验室 2015”,翻开第一页,钢笔字力透纸背:“09号母体出现排斥反应,建议终止妊娠。”
他的手指在纸页上发抖,翻到最后一页,是母亲的字迹:“他们说小尘是完美样本,可我听见他在肚子里哭。”
身后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江尘迅速蹲到实验台底下,透过台脚的缝隙,看见两双黑色皮靴停在门口。
“陈老说资料室的人往B区跑了。”男声带着沙哑的鼻音,“这破地方连监控都没有,要是让他摸到销毁区——”
“闭嘴。”另一个声音更冷,金属碰撞声响起,是手枪上膛的动静,“他拿了09和07的资料,活不过今晚。”
江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数着两人的脚步声:左靴跟有磨损,每走三步会轻响一声;右靴底沾着泥土,在水泥地上留下浅灰色痕迹。
超维逻辑链在30秒内串起所有线索——他们从东墙过来,现在正往胚胎罐方向移动,五秒后会经过实验台侧面。
他摸到台底的电线,是老式显微镜的电源线,插头还插在墙里。
手指刚勾住电线,左靴的轻响突然停了。
“这儿有脚印。”沙哑男声的影子投过来,“湿的,刚走不久。”
江尘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苏绾教他的应急技巧——危险时最安全的藏身处,往往是对方认为“不可能”的地方。
他盯着头顶的通风管道,管径比资料室的细,但足够塞进去一个人。
“在那边!”右靴的脚步声突然加快。
江尘猛地扯断电线,显微镜“哐当”砸在地上,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瞬间,他踩着实验台边缘跃上通风管,金属管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追!”
子弹擦着他的耳际打进管壁,火星溅在脸上。
江尘在管道里连滚带爬,听着下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摸出怀里的地图,B-7的标记旁有一行小字:“至销毁区,过三道门左转”——但销毁区是李管家说的“负三层”,而他现在需要的是出口。
管道突然往下倾斜,江尘顺着滑出去,摔进一堆破纸箱里。
霉味呛得他咳嗽,抬头看见半扇锈蚀的铁门,门缝里漏进月光。
他扑过去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外面的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月光下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废弃的工厂区,生锈的冷却塔像巨兽的骸骨,远处传来火车经过的轰鸣。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通讯录里“王警官”的名字刺得眼睛发疼。
背后传来铁门被撞开的声响,江尘捏紧手机转身,看见两个黑影在月光下逼近。
他后退两步,鞋底碾过一片碎玻璃,清脆的响声里,他按下了通话键。
“王警官——”
话音被风声截断。
江尘盯着远处冷却塔上的锈迹,突然笑了。
那些锈迹不是随机的,是箭头,指向工厂区最深处的仓库。
他转身狂奔,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王警官“喂?喂?”的声音,在夜风里越来越清晰。
而在他身后,废弃工厂的阴影里,第三双带泥的皮靴,正从暗处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