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转动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江尘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腹能清晰触到门内传来的震动——不是风,是某种活物的体温透过门板渗过来。
“退后。”他低声说,手臂横在苏绾身前。
苏绾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点急促的颤音:“阿尘,这味道......”她的话被门轴的吱呀声截断。
门内没有想象中的黑暗。
一盏老式壁灯突然亮起,昏黄光晕里,墙壁正中央的云纹木雕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江尘的视线扫过墙面,在第三块砖缝处顿住——那里有半枚月牙形的凹痕,和他在江家老宅典籍里见过的机关图完全吻合。
“机关。”他脱口而出。
指尖刚触到凹痕,整面墙壁便发出闷响,右侧墙面缓缓向里缩进,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阶。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苏绾的手指掐进他掌心:“我小时候......跟着养父来打扫,总觉得这面墙有问题。”她的声音发颤,“他说过,江家的秘密,连光都不敢照进来。”
江尘摸出手机打开照明。
石阶上积着薄灰,却有几串新鲜的鞋印——和他们追踪的三叶草登山靴纹路一致。“有人刚下去。”他的拇指抵在手机边缘,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可能还没走远。”
苏绾的鞋跟在石阶上磕出轻响。
走到第十三级时,她突然顿住:“阿尘,你听。”
细微的电流嗡鸣从下方传来。
江尘的超维逻辑链瞬间启动——电流声、石阶的潮湿程度、墙面渗出的冷凝水,这些碎片在脑内拼出画面:地下空间有持续供电的设备,可能是实验室,可能是......他想起李明销毁证据的急切,喉结滚动了一下。
阶梯尽头是道金属门。
门中央嵌着密码锁,键盘上的数字“3”“7”“9”有明显的磨损痕迹,锁孔边缘还粘着半片带血的碎布。
江尘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两秒,突然按下“3793”——这是江家老宅建成年份1937的倒序,他在祖父的日记本里见过三次这个数字。
“滴——”锁芯弹出的瞬间,苏绾的手猛地攥住他衣袖。
金属门后传来摄像头转动的“咔嗒”声,红色指示灯在黑暗里亮起,像野兽的眼睛。
“监控。”江尘拉着苏绾闪到门侧。
摄像头扫过他们方才站的位置时,他瞥见门内景象:整面墙的玻璃柜里摆满试管,液体泛着幽蓝的光;操作台上堆着一沓沓泛黄的文件,最上面那份的封皮印着“江氏基因工程实验记录——1995”。
苏绾突然僵住。
她望着玻璃柜里的某支试管,瞳孔收缩成针尖:“那是......”她松开江尘的手,踉跄着凑近,指尖贴在玻璃上,“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养父给我喝的药,颜色一模一样。”
江尘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快步走到操作台边,最上面的文件标题让他血液凝固——《人体复活可行性研究:基于基因重组与记忆移植的跨代实验》。
纸页边缘焦黑,显然是被火烧过又抢救下来的,墨迹在焦痕处晕开,写着:“实验体A-07(己故)记忆提取成功,需寻找匹配的活体容器......”
“阿尘!”苏绾的低唤像根银针扎进耳膜。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混着模糊的对话:“李总说必须烧干净,尤其是梁博士的笔记。”“那小子要是拿到......”话音被金属门的震动截断——有人在试密码。
江尘拽着苏绾躲进玻璃柜后的狭小空隙。
试管的冷意透过衬衫渗进后背,苏绾的呼吸喷在他耳侧:“他们有枪。”她的手指勾住他腰带,“别出声。”
金属门被撞开的瞬间,强光刺痛视网膜。
江尘眯眼望去,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鱼贯而入,为首的举着枪,枪管还带着余温。“搜!”他吼道,“重点找带‘复活’标记的文件!”
苏绾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江尘手背。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到操作台边,抓起那份文件就要往怀里塞,却被为首的扇了个耳光:“烧!
李总说要连灰都不剩!“他摸出打火机,火苗舔上纸页的瞬间,江尘看清了他颈后狰狞的疤痕——和十年前火场里那个抱走母亲的男人,颈后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是他。”江尘的声音低得像蛇信子。
苏绾的身体突然绷紧,她望着黑衣人手中的文件,嘴唇颤抖着无声重复“梁博士”三个字——那是养父书房里常出现的名字,是每个深夜养父对着电话压低声音说“实验体状态稳定”时提到的名字。
火光照亮了黑衣人胸前的徽章——江氏集团安保部的鹰形标志。
江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江家自己的人。”他想起母亲遗书里的话:“他们说我是污点,可真正脏的是他们的手。”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苏绾才松开江尘。
她的手腕在发抖,却还是抢先捡起半张未烧尽的文件:“看这里。”纸页边缘的字迹被火烤得蜷曲,却还能辨认:“梁博士建议终止实验,称‘复活者’存在记忆排异风险......”
江尘的手指抚过“梁博士”三个字。
十年前的火灾报告里,梁博明确认死于火场,可李明提到“梁博士的笔记”时的紧张,黑衣人要销毁的急切,还有这份被抢救下来的文件......他的超维逻辑链突然贯通——所有碎片拼出一个可能:梁博士根本没死。
“阿尘?”苏绾的声音带着点试探。
江尘抬头,看见她眼底的阴影比地下实验室的黑暗更浓。
她望着那份文件,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说:“我们得把这些带走。”
金属门在身后重新闭合时,江尘摸出手机拍下文件内容。
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镜头扫过“复活者记忆排异”几个字时,他的拇指突然顿住——在“梁博士”签名下方,有行极小的批注:“备用容器需提前十年培养,苏姓女孩各项指标最优。”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苏绾。
她正低头整理散落在地的文件,发梢垂落遮住表情,可江尘看得见她耳尖的红——那是她撒谎时的习惯。
石阶上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
江尘望着苏绾的背影,突然想起她手腕上那道疤痕——不是烫伤,是手术留下的缝合痕迹。
而文件里“备用容器”西个字,正像把刀,剖开了所有温柔表象下的真相。
他们回到地面时,祖宅外传来警笛声。
江尘把文件塞进怀里,转头对苏绾说:“去我车里,我需要时间整理这些。”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苏绾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时,发间一枚珍珠发夹落在地上——那是他上周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江尘蹲下身捡发夹,指尖触到地面时,突然顿住。
在发夹旁边,有半片被踩碎的玻璃,里面还残留着幽蓝的液体——和地下实验室试管里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望着苏绾逐渐消失在转角的背影,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疑问。
今晚要解开的谜团太多,而那份“复活”文件里,梁博士的名字像团火,在他胸口烧出一个洞。
他摸出手机,对着文件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清了文件末尾的日期——2013年7月15日,正是母亲自杀的前一天。
风突然大了。
江尘裹紧外套,望着祖宅斑驳的墙面,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梁博士,你到底藏了什么?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苏绾手腕上的疤痕,和“备用容器”西个字,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当警笛声越来越近时,江尘摸出车钥匙,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窜进脊椎。
他知道,今晚只是开始——那个所谓“复活”的秘密,不过是江家百年血咒的冰山一角,而他和苏绾,都己经站在了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