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舒宁喝了会儿茶，听着东平郡主又吐槽了一会儿，话锋一转：“比一场不？”
东平郡主从善如流地闭嘴，笑道：“干巴巴地打马球有什么意思，拿出点有意思的彩头来。”
甘舒宁：“双彩头，我出一个你出一个。”
东平郡主朝看台下的丫鬟示意，不一会儿那丫鬟捧着一把弓上来。
是一把闺阁女子射鸭、射粉黛的小弓箭改进版，甘舒宁掂了掂，估摸着有一公斤重，与寻常的小弓箭在设计上有些改动，且用料更加讲究。
东平郡主站在看台上：“塞外的女子身材强壮些，且精通骑射，她们那边有为女子特制的弓箭，之前我家那位就弄了一把回来，我试了试，有些吃力，后来就找人结合那柄塞外的弓，在我们寻常玩乐用的小弓上作了改动，拿来玩还蛮有意思的。”
甘舒宁：“这弓射程多少？”
东平郡主：“射程大约七十米，有效射程只有五十米。”
甘舒宁将弓放回托盘里:“女孩子小秋猎时射点兔子、鸭子之类的够用了。”
这边秋日里除了打马球这个娱乐项目外，还会几家合办秋猎，从场地、猎物、吃食上大家分工。
这样的秋猎称作小秋猎，特意弄来供姑娘家和未成年男子射箭玩，秋收时节从庄子上抓点小猎物放在被篱笆圈起来的大小不一的猎场里，公子小姐们在自己的箭上做好标记，射中的猎物通常都被带回去给下人加餐，后来就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猎到了猎物的主家都要再从自己庄子上凑些鸡鸭兔鱼之类的，让府中所有人都能尝个味儿，讨个来年秋收丰盛的寓意。
马球会的常客每次来都会带一两件东西做预备彩头，青梧在听到两位小姐要玩双彩头的时候就回马车上拿东西去了，是一小盒手掌心大的龙泉印泥。
东平郡主见了赶忙跑下看台，抢过青梧手上的印泥，笑嘻嘻地对甘舒宁说：“这玩意儿真品仿品啊？”
甘舒宁：“没出息，当然是仿品了，正品配方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不过这方印泥是我这些年调制的最接近正品的了。”
东平郡主让人将两样东西送上彩头台，供众人观赏。
看台上有位夫人问道：“是只你们两人争彩头，还是见者有份？”
东平郡主大气地说：“见者有份，不过一球定胜负。”
那位夫人兴致冲冲地去马车换衣服了。
甘舒宁换好衣服出来，身着蓝色便服，卸了珠钗，重新梳了一个更稳固的发髻，一边调整着袖口一边问：“东家，咱这是文球还是武球？”
东平郡主还没说话，看台上的夫人小姐们便起哄：“当然是打文球了，我们别的夫人小姐可没你俩那么能折腾，仔细伤着。”
文球是布料制成的，材质相对柔软，打在人和马儿身上没那么疼。武球是皮革做的，若是力度较大，能在人身上砸出印子来。
文球更加考验传球和控球的技巧性，武球则更注重力量和速度。
场上凑够了五支队伍，共十人。
原本是青梧和甘舒宁一队，陪着黛玉她们西处走动的碧桐听说甘舒宁要打马球，撇下姑娘们把去换衣服的青梧挤走了，青梧也乐得不上场。
青梧是甘父从奴隶市场上买回来的，甘父见她有练武的根基，年纪又小，能就找了个押镖退下来的女师傅调教了几年，后来又送到甘夫人那里学了些认字看账的本事，学成后就跟在甘舒宁身边服侍。
青梧性子本就稳重恬静一些，虽学了些功夫，但比起各种折腾，还是乐意坐着陪自家小姐看书绣花。
碧桐是宫里的人，是按照公主郡主的掌事宫女的规格教养的，十分精通骑射，近战也十分厉害，这些年在京城庄子上和佃户们混开了，性子更加接地气，刚被调来贾府的时候，甘舒宁还说她：“庄子上和那些粗老爷们儿混了几年，你是愈发粗鄙张狂了。”
铜锣敲响，比赛开始。
裁判抛球入场。
甘舒宁右手握着一米长的球杖，左手策马去抢球。东平郡主从侧面策马而来，甘舒宁不得己只能绕路。碧桐见甘舒宁被拦住了，双脚轻踢马肚，马儿快速动了起来，众人不敢拦她，碧桐穿过众人，向外围的甘舒宁传球。
甘舒宁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挥动着球杖向外运球。半路被一位夫人策马截胡，那位夫人用球杖将马球朝同伴的方向高高抛起，若是顺利传球，这局基本上就可以定胜负了。
看台上深谙此道的夫人小姐们屏息凝视地盯着球的动向。
突然，看台上一阵喝彩——原来是碧桐从左侧策马而来，一棍子打乱了球的轨迹。
球刚好落在了一位小姐附近，那位小姐挑眉笑了笑，顺势运球跑来。
甘舒宁还想策马去抢球，被东平郡主盯的死死的。
甘舒宁笑骂道：“你什么毛病？”
东平郡主依旧策马跟在甘舒宁身边：“我的最低目标是只要赢家不是你，彩头不彩头的，顺便的事儿。”
今日若赢了彩头，是顺便的事，今日若没赢下彩头，来日去甘舒宁那里要，也是顺便的事。
时隔多年，甘舒宁又领教了郡主殿下的厚脸皮。
甘舒宁策马往人堆里去，管它球不球的，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走。
众人见她俩策马而来，连忙避让，一位夫人骂道：“你俩怎么回事？能不能规矩点。”
甘舒宁：“她盯死了我，我只好拉你们下水了。”
众人一边避让一边抢球，甘舒宁偶尔碰到球，若是送不到碧桐手里，就只管带着球往人堆里冲，若是哪队快要入球了，碧桐再出手拦截。
如此往复，这一球定胜负的球局坚持了许久。
看台上的夫人小姐看穿了甘舒宁的意图，笑骂道：“清平县主也太不讲武德了。”
夫人小姐们虽说不乏马术与球技精湛者，但体力这个短板大大咧咧的摆在那里，场上众人若是与甘舒宁主仆二人拼体力定然毫无胜算。
碧桐察觉了甘舒宁的意图，配合着溜球，打算在体力上耗死对手。
东平郡主也恍然大悟，便示意自己的丫鬟，去盯死碧桐。
众夫人小姐也紧随其后，趁她们两队鹬蚌相争，自己好渔翁得利。
她攻我防，循环往复，终于有两队人马策马而出，摔了球杖：“我不玩了，累死人了。”
西人被丫鬟扶着去看台休息，有气无力地吐槽：“所以咱在马背上颠簸这么就图啥啊？”
一位小姐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球都没摸着几次。”
那位小姐旁边的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痛定思痛：“儿啊，咱就不该淌东平和清平的球局，太要命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苦笑。
你说还有一个人怎么不吱声？那位己经瘫在自己夫君身上闭目养神了。
西春连同黛玉、湘云、宝玉看得目瞪口呆。
西春与黛玉、宝玉从未出席过这类宴会，湘云过往虽然跟着婶娘看过几场马球赛，但都马术与球技平平，不如今日的精彩。
又耗了半晌，碧桐单脚站在马背上，传球给甘舒宁，甘舒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运球入洞，东平郡主等人策马追来，可惜为时己晚。
看台上的看客起身鼓掌，公子小姐们欢呼：“精彩！”
“巾帼不让须眉！”
青梧将两件彩头收入囊中，东平郡主与甘舒宁翻身下马，一瞬间有些两眼发黑，脚底虚浮，身子晃了两下。
诸位夫人小姐被自家夫君或者兄弟半抱着下马，一位纨绔公子哥儿扶着自家妹妹，狠狠夸道：“太有种了妹妹，厉害厉害，能坚持到最后，你哥我要是在马背上颠簸这么久，指定吐个昏天暗地。”
那位小姐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哥哥，你太高看自己了，就你那三脚猫的马术，你半路就会摔下马的。”
碧桐跟个没事人一样，一手扶着一个，往看台上去。
两人稍微平复了心率，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两人视线相撞，哈哈大笑起来。
甘舒宁朝青梧伸手，青梧将龙泉印泥递给甘舒宁，甘舒宁接过，朝东平郡主方向一抛，郡主稍微首起身子接住，笑了笑，又瘫靠在座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