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策马南下,不到半月,甘舒宁一行人便行至金陵。
甘府。
看门的小厮大开正门,老管家在门前张望,见一行头戴帷帽的女子打马穿过长街,悠悠而来,老管家喜出望外上前迎接。
甘舒宁翻身下马,老管家笑道:“小姐可算回来了,老太爷和夫人在堂屋等您。”
甘舒宁让青梧和碧桐带着宋巧星等人去后院安置,独自去了堂屋。
老太爷虽年事己高,但保养得好,身子依旧健朗,气质儒雅。
甘夫人身着素衣,鬓间仅一二支银钗,清新淡雅。
甘舒宁摘下帷帽,随手放在门边的椅在上,上前和甘夫人相拥:“娘,想死你啦。”
甘夫人闺名谢砚安,出身江南谢氏,甘黎以身殉国后特封永平侯,谢砚安加封正二品义安郡夫人。
谢砚安拍了拍甘舒宁的背,哄了两句。
老太爷打趣道:“光想娘,不想我老头子了。”
甘舒宁歪头看向老太爷,撒娇道:“都想!还是自己家里好,你们不知道,我在荣国府这一年,天天被搞得头大。”
老太爷笑道:“王子腾想借王家女侵吞了贾薛两家的事,你原本可以不掺和。”
早在薛家举家上京客居荣国府,甘舒宁就嗅到了背后的政治斗争。王子腾当时虽己外放,赴山东巡抚一职,但他仍暗中布局了对贾薛两家的围剿。
王家姐妹素来以王子腾为首,元春这些年在宫里也同这位舅舅来往颇多。王子腾外放出京仍旧让薛家上京,并让王家两姐妹里应外合,让薛家长期客居荣国府,又向两位妹妹提议宝玉与宝钗的金玉良缘,元春意外封为西皇子侧妃归家后,王子腾以这些年在宫中为元春打点的恩情为要挟命令元春助王家姐妹促成金玉良缘,为之后王家侵吞贾薛二家铺垫。
甘舒宁在荣国府这一年来,虽然受水溶所托促成金玉良缘,却趁势离间了宝钗与王夫人,后又教导点拨了元春一番,以周瑞家的一事重创了王夫人在贾府的势力,老太君在王熙凤的帮助下,渐渐收回了对贾府后院的掌控权。
甘舒宁:“我知道王子腾对贾薛两家的谋算于政局并无太大影响,谁都懒得管这破事儿,但我觉得贾薛两家的姑娘实在无辜。王子腾心也太狠了,对自家人都毫不留情。”
老太爷分析道:“王家也在走下坡路,子孙不争气,就王子腾一人挑大梁,他想保一保王家,没别的出路,只能吞了贾薛这两家式微的老亲来给王家续命。”
甘舒宁:“若是没有合适的时机,我也未必会特意搅王子腾的局。不过西皇子与水溶各有谋算,还都找上了我,我便顺势而为。”
水溶目的单纯,托甘舒宁促成金玉良缘,一是为了宝玉,二是想借甘舒宁和世家搭上线,他连王夫人的为人都打听不到,更不知道王子腾的暗中布局。
西皇子迎娶贾元春为侧妃一事,甘舒宁早先也猜测了许多可能,后来西皇子找上她,并给了一千两银子让甘舒宁为元春添妆时以添妆礼的名头送到贾元春手中。
问过缘由后,才知当年太子与荣国公于他有救命之恩,眼见贾府败落之势无法挽回,他本打算提携贾珠以报荣国公之恩,可惜贾珠早夭,贾琏与宝玉无心仕途,最终才敲定下迎娶元春为侧妃,以此来了结这段恩情。
因当年西皇子遇险一事恐皇贵妃担忧,故所有人都隐瞒了皇贵妃,皇贵妃不知此事,只当西皇子对贾元春见色起意。
他们二人各有所图,恰巧都找上了甘舒宁,甘舒宁便顺势搅了王子腾的局。
老太爷:“王子腾你得罪便得罪了,他远在山东,能借王家女的手在荣国府翻云覆雨,江南可没他立足的地。不过此番你携花宫令要在江南干一番事业,掌体仁院一职的甄家你避无可避,他们家还有南安王府这门姻亲,十分难缠。”
甘舒宁早有预料,十分头痛:“走一步看一步罢。”
老太爷:“得知你回来,明叔父会过来,同你商议事情。趁还有些时间让你的人好好修整一番,这事儿起了头便停不下来了。”
谢砚安同甘舒宁回了后院,院中零零散散站着八九个女子,风格各异。
当日郊外第一个出来相助甘舒宁的女子唤作菡萏,乃众女子之首,与谢砚安颇有渊源。
众人上前见过谢砚安。
谢砚安问:“花宫令一事,诸位可有头绪?”
暗卫不以真名示人,俱是些千奇百怪的代号。
槐序开口道:“我以为,应从教育入手。”
远山:“我认同,但此事却十分麻烦。首先,要说服掌江南文化大权的体仁院协助,其次,场地、桌椅、先生、生源等琐事也十分杂乱。”
甘舒宁想了想,说:“我们可不能指望体仁院能帮什么帮,不捣乱就不错了,所办学堂、书院能顺利在体仁院拿到盖章就成,别的还得靠我们自己。”
菡萏莞尔一笑:“还好县主有百万家资,副令一职非县主不能担任。”
甘舒宁朝谢砚安撒娇:“娘,我的钱要是全祸祸完了,你可得养我。”
谢砚安嫣然一笑:“出息,这事是松月起的头,回头找他们一家要补贴去。”
众人中以槐序、远山最通政事,甘舒宁吩咐道:“这几天别偷闲,抓紧拟个章程递上来,本县主好出门卖人情、散财。”
宋巧星姗姗来迟。她虽会马术,但从未习武,一路上策马赶路,虽然后半程是碧桐带她,但一路颠簸让她神情恍惚,方才一到后院,青梧与碧桐两个熟门熟路的便叫人抬了热水来,拿了舒筋活络的草药包给她泡澡。
谢砚安虽身在江南,但消息灵通,早就听闻了宋巧星的事迹,问道:“可曾读过书?”
宋巧星行礼后,答:“识得一些字,也学了点诗词,别的就不大通。”
谢砚安知她出身单薄,道:“能识字就很不错了,一边做事一边学习,我朝女官虽实权不高,但总归是靠自己挣来的品阶,也是个官身。”
这一行人虽称作暗卫,从前担任在暗中保护甘舒宁与打探消息之责,但较之林如海身边的枕石不同,她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暗卫。此次花宫令一事便可借机由暗转明,凭功绩谋个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