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一宫的李才人,常以沾喜气为由,频繁到姚氏住处走动。这天,李才人又满脸笑意地跨进姚氏的屋子,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小匣子,“姐姐呀,我今儿个又来瞧你啦!”她边说边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绣工精细的小肚兜,的底色上绣着活灵活现的麒麟,“我亲手绣的,想着给你肚子里的小皇子添点喜气,这麒麟送子,可灵验啦!”
姚氏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心里却警钟大作,嘴上忙不迭地谢着:“妹妹费心了,这手艺可真好。”
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李才人像是没注意到,又拿起一旁的荷包,“还有这荷包,我特意选了寓意吉祥的花样,你留着把玩。”
待李才人一离开,姚氏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神色凝重地看向萍儿,使了个眼色。萍儿心领神会,拿起那些东西便往外走。“小主,全部拿去烧了?”萍儿小声问道。
姚氏轻轻点头,目光中满是担忧,“她突然这般殷勤,谁知安的什么心,这些东西,可不敢留。”
姚氏自小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宫妃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向来不轻易相信他人。如今怀有身孕,她愈发谨慎,对周遭之人都充满戒备。
江贵人作为新晋妃嫔中,首位获皇上召幸且次数最多的人,却迟迟未能怀孕,这令她心急如焚。
尤其姚氏有孕后,皇上骤然不再召幸其他妃嫔,这让江贵人内心的烦躁如被浇了油的火,熊熊燃烧且愈燃愈烈,情绪变得异常不稳定。
稍有不如意,她便会大发雷霆。有一回,宫女给她端来的茶水温了些,她抬手就打翻茶盏,厉声斥责,吓得宫女扑通跪地,瑟瑟发抖。
如今,只要她眉头一皱,身边的宫女太监便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她发泄怒火的对象,整个宫殿都被低气压笼罩着。
每月例行请平安脉的日子到了,江贵人竟被诊出己然怀有身孕。
这消息如同一道曙光,瞬间驱散了她多日来的阴霾,让她喜出望外。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长久以来被她不稳定的情绪所笼罩,此刻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太医接下来的话,瞬间让江贵人的心高高悬起。
太医拱手,神色恭谨,缓声说道:“小主刚有身孕,身体变化大,若思虑过度,易肝气郁结。小主平日可多想想开心事,常去御花园赏景,心情一好,对龙嗣发育会更有利。”
难怪近日江贵人情绪起伏这般剧烈,原来是腹中己怀有龙嗣。
她难掩激动,立刻唤来心腹大宫女芳草,急切吩咐道:“你速速前往太极殿,将这喜讯禀明皇上!”
萧靖听闻江贵人有孕的消息,也是满心欢喜。午膳过后,他首次前往长春宫探望江贵人。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令江贵人激动得几近落泪。要知道,皇上平日里除了坤宁宫,极少踏足其他妃嫔住处,此番亲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萧靖见江贵人面色红润、气色不错,一番关切叮嘱后,便返回太极殿继续理政。
孟晚意得知消息后,即刻选派太医前往长春宫,专门照料江贵人,还赏赐了珍贵的补品与上等布料。一时间,后宫其他各宫纷纷效仿,陆续送来贺礼,长春宫一时热闹非凡。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姚氏处冷冷清清。自她有孕,只有皇后送过东西,皇上虽也有赏赐,却从未亲临探望,日常也甚少过问。至于后宫其他妃嫔,更是大多无动于衷。归根究底,姚氏出身低微,在众人眼里,实在不值得特意讨好。
殷朝宫规有定,唯有嫔位及以上的宫妃,才有资格亲自抚育孩子。像姚才人这般位分,即便诞下皇子或公主,孩子最终也会被抱走另择他人抚养。
纵观后宫,就目前情形而言,皇后母仪天下,身份最为尊贵,是最有资格抚养姚才人孩子之人。
后宫众人皆心如明镜,江贵人出身名门,家族在朝堂上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其祖父乃三朝元老,为殷朝江山稳固立下汗马功劳,父亲亦是朝中重臣,手握要职,在诸多军政大事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如今,江贵人又喜怀龙胎,在这后宫之中,母凭子贵的道理众人皆知。按照惯例,只要胎儿安稳,诞下龙嗣,她晋升位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初一,乃后宫妃嫔例行请安之时,众人皆早早到场,按序而立,唯独不见江贵人的踪影。
日光渐盛,在众人隐隐的议论声中,江贵人终于现身。只见她身姿婀娜,莲步轻移,那白皙纤细的手仿若无意般搭在尚未显怀的腹部,袅袅婷婷地朝着孟晚意走来。
行至近前,江贵人微微屈膝,姿态优雅却又透着几分慵懒,欠身行礼,声音软糯却暗藏锋芒:“皇后娘娘万安。臣妾幸得腹中怀有龙嗣,近来身子愈发娇弱,行礼实在力不从心,还望娘娘海量,莫要怪罪。” 话罢,她缓缓抬眸在与孟晚意目光交汇的刹那,闪过一抹极淡却又极具攻击性的挑衅之色,恰似春日柔风中暗藏的凛冽寒意。
江贵人如今这姿态,全然没了初时天天到坤宁宫请安的恭顺模样。只见她微微昂首,眼神中隐隐透着自得,多了几分张扬。
孟晚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却神色未动,仿若什么都未曾察觉。
她轻咳一声,仪态端庄地对殿下众人道:“如今宫里有两位妹妹怀有身孕,此乃我皇家之幸,实乃大喜事。昨日内务府刚呈上来的蜀锦,色泽艳丽、质地精良,贵人每人赏两匹,才人每人赏一匹。江贵人怀有龙嗣,行动不便,便先由她挑选吧。”
话语间,孟晚意的语气不疾不徐,尽显皇后的雍容与大度。
此言一出,坤宁宫瞬间安静下来,随后便是一阵轻微的交头接耳声。众妃嫔纷纷将目光投向江贵人,眼神中意味深长,有羡慕、有嫉妒,更有几分不甘。
陈贵人的反应尤为明显,她与江贵人位分相同,平日里两人便暗暗较劲。此刻,陈贵人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脸上虽勉强维持着笑容,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怨愤。同为贵人,只因自己未孕,便没了这优先挑选的机会,在众人面前落了下风。
她看着江贵人那故作谦逊,实则难掩得意的神情,陈贵人只能将满心的情绪深埋,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