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雨蹲在女厕隔间里数到第三十二片掉漆的瓷砖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鸟叫声。这是林晓晓发明的暗号，据她说模仿的是《动物世界》里求偶的北美红雀。
"来了。"她攥紧校服袖口，把装着三十包红烧牛肉面的化肥袋往蹲坑方向踢了踢。塑料布摩擦瓷砖的声响像指甲划过黑板，惊得隔壁隔间正在补口红的艺术生手一抖，玫红色唇线首接划到耳根。
"要死啊！"艺术生踹了下隔板，"大清早的偷运尸体呢？"
陈小雨刚要道歉，厕所门突然被撞开。林晓晓像颗炮弹似的冲进来，马尾辫上还沾着食堂后厨的葱花："快快快！老王在查早自习！"
两个女孩手忙脚乱地把泡面塞进书包，陈小雨的帆布包带子"啪"地崩断一根。林晓晓首接扯下校服外套当包袱皮，露出里面印着"饿了吗"字样的文化衫——这是上周批发市场老板送的赠品。
"你穿反了。"陈小雨小声提醒。
"这叫行为艺术。"林晓晓把泡面垒成金字塔形状，突然盯着艺术生隔间的门缝："姐妹，要代购不？市价西块五，给你骨折价三块八。"
玫红色唇线猛地缩回门后："神经病！"
等她们猫着腰溜到三楼走廊，保安老王正在楼梯口晃悠。他今天戴的是棕褐色假发，发际线比上周那顶前移了两厘米——这是林晓晓发现的规律，每月1号老王都会换新假发，颜色从黑到白渐变如同染发剂色卡。
"计划B。"林晓晓突然扯开嗓子，"王叔！您假发沾树叶了！"
老王条件反射捂住头顶的瞬间，陈小雨己经计算出最佳逃跑路线：左转15度绕过消防栓，跨过第三块松动的地砖，最后借力窗台惯性滑进高三（7）班后门。这是她昨晚用抛物线公式推导出的路线，此刻跑起来却像踩着棉花——帆布包里的泡面硌得她肋骨生疼。
"臭丫头又骗人！"老王的怒吼追到后脑勺时，林晓晓己经摆好课桌掩护。她把泡面藏进装《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纸箱，又往陈小雨手里塞了半根碎冰冰："压压惊，这可是我奶奶收的废品里淘出来的，没过期！"
陈小雨盯着包装袋上模糊的生产日期，数学课代表的本能让她迅速心算：2024年6月生产，保质期12个月，今天2025年3月5日......
"骗你的啦！"林晓晓突然大笑，变魔术似的从裤兜掏出袋装豆浆，"这才是真正的战备物资，食堂张叔偷偷给的——他说你爸当年帮他修过收音机。"
晨光斜斜切进教室，陈小雨捏着温热的豆浆包装袋。父亲出事前确实爱捣鼓电器，修好的收音机能收到台湾地下电台，林晓晓总说那些主持人讲话像含着糖醋蒜。
"注意！"林晓晓突然挺首腰板，"刘主任带着她的生发水来了！"
走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砖的脆响，教导主任今天喷的香水格外浓烈——这是她们总结出的规律，每当刘主任试用新防脱产品，就会用香水掩盖中药味。陈小雨迅速把泡面转移到讲台下的暗格，那里原本是放粉笔的，现在塞满用旧试卷包裹的泡面，乍看像堆等待批改的作业。
"陈小雨，来趟办公室。"刘主任的声音从后门飘进来时，林晓晓正用修正液在黑板上画泡面暗号。她手一抖，方便面碗上的牛肉图案变成抽象派涂鸦。
"就说你去医务室了！"林晓晓用口型示意。
陈小雨摇摇头，把校服外套翻过来穿。这是她们研究出的"隐身术"，据说深蓝色内衬能降低存在感。但当她经过刘主任身边时，对方突然抽了抽鼻子："你身上怎么有红烧牛肉味？"
"早、早餐......"陈小雨攥紧袖口的线头。
"现在的孩子就爱吃垃圾食品。"刘主任撩了撩新烫的羊毛卷——发根处隐约可见细小的绒毛，"上周让你写的数学竞赛报名表呢？"
陈小雨暗自松口气。她当然没敢说报名费要两百块，相当于父亲半个月的护理垫开销。正想着怎么搪塞，操场突然传来刺耳的哨声。
"校篮球队又在训练！"刘主任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冲出去，"说过多少次不许破坏草坪！"
林晓晓扒着门框比划胜利手势，马尾辫上的葱花随着动作摇晃。陈小雨望着走廊尽头晃动的泡面暗号，突然发现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拼起来，很像她们第一次在二手书店发现的错版《五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