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从怀中掏出某个肮脏的水晶瓶，似乎很多年没有擦拭，放在了桌上，里面装着紫色的芝麻般细小的植物种子，却如同蛆虫般蠕动扭曲，种子上的细密纹路也恍如鬼魅。
噩梦藤的种子，确实是他急需的东西，斗篷男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不动声色，但语气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些。
“这点报酬与我冒的风险并不对等。目标并非凡人，也并非一人。”
“是吗？看来我找对人了，你己经摸清了对手的底细？”
兜帽男向尼古拉斯摊开手，手心里趴着一只丑陋的飞蛾。
“两枚星辰结晶。”
尼古拉斯不情愿的将两块紫色的晶体扔在桌上，拿起那只飞蛾，很快，一道微弱但清晰的意识涌入脑海，他立刻看到了布满法阵的宽敞书房，一名男性正在认真的记载着实验数据，而房间正中间的最大法阵中间，一名女士正在觉醒能力，周身散发出粉红色的微光，正是洛林和琴在血月最后一晚所经历的事情。
所有画面都清晰呈现在尼古拉斯脑海之后，那只飞蛾变成一缕雾气消散。
“看起来像是某种邪恶的实验。而且，那些法阵……有点上古法师的味道。”
“是的。”兜帽男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没看错，他正在试图观察和记录魔元体。你知道，探秘会也是近几年才摸到了一点魔元体的影子，而他只是个连一阶术法都没有刻印的准施法者而己，却己经能够设计法阵来观察和记录这东西！”
“真是出人意料的收获。白袍子们似乎对我们隐藏了许多信息。”尼古拉斯闭眼回忆着刚才的画面，被加价的不快己经烟消云散，“如果能够搞到他的笔记，或许能卖出比我们的任务报酬更大的价钱。尤其是你的主子，地下宫殿一定会对此十分感兴趣。”
“不，不！期票不能抵消佣金，一份报酬也不能做两个任务。你要加钱。”
“你精明的时候一点也不可爱，小路易斯。”老头桀桀怪笑道，“再给你五枚星辰结晶，以及，替身傀儡的制作方法如何？”
“听起来不错，有时间限制吗？”
“十天后我会再来。希望到时候你带来的东西值你的报价。”
“放心，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老头咧嘴笑了笑，转身离开了酒屋，并没有去碰桌上的果茶。
很快，那些变得机械的顾客又都活络起来，强森眼里也焕发了光彩。美女老板娘注意到角落里的兜帽人突然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嘿，我怎么突然忘了想说什么？”强森拍了拍脑袋，感觉自己喝多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美女老板娘笑了笑，继续张罗着生意，提醒他刚才的话题。
“你说你跟着男爵大人来到诺兰郡，在香槟堡抓外来流浪汉的事。”
“对对对！”强森也似乎想起来了，“那时候刚起步，外地的探子可真多……”
“今晚，我们一起去看首映吧。”
思索片刻的莫妮卡突然说道。
“诶？！”幸福来的太突然，强森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女神答应了他的约会邀请，“那……那……好……好的……”
“会不会有些难为情？”莫妮卡调笑道。
“不……不会……我……我马上回去准备。你等我，等我来接你！”
说完这些，强森一溜烟跑回去了，他现在满心里都是欢喜的感觉，青春的荷尔蒙重新在体内燃烧。
而身后的莫妮卡却收起了笑容，神色凝重的看着老头离开的方向。
裁决者泰德最近日子过得很舒坦，新来的这位叫洛林的男爵，实在太对他的胃口了。
开办教会学校，增加供奉，现在，诺兰郡圣殿的业绩己经超过了很多伯爵领，引起了大圣殿高层的足够重视。
新年后，他去大圣殿参加讲经研讨会的时候，许多同事都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听说新的大主教马上到任，而审判长和修女弥拉都有推荐他担任南方教区主教的意思。
就在刚刚，诺兰郡各地的商会都奉领主之命，向他请示开设各地分校的事情，这让他觉得洛林这个人真心不错，而且，随着他所主办的讲经学校铺开，将有更多纯洁的信徒供奉圣父，撒播主上的荣光。
然而，舒坦的生活之中，也有些闹心的事情，比方说，正迎面走来的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尤西安，就时不时要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神官大人今晚是要去参加剧院的首演吗？”尤西安似笑非笑道。
“自然。”泰德语气不快，连正眼都不愿瞧他，“我可不像那些铁罐子，只需要蛮力解决问题就行，与地方打好交道也是我们的必修科目。”
“是吗？那就祝您好运了。”尤西安也看泰德不爽，他边走边留下嘲讽的声音，“希望您不要被蝇头小利蒙蔽了双眼。”
无聊的家伙，泰德腹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不知道上面如何想的，等到他当了南方教区主教，一定要把这家伙弄走，换个放心的人来，才能守住自己创立的事业。
这样想着，泰德上了马车。天色己经不早，是时候去新落成的剧院了。
卡伦王国的文化生活十分稀缺。
剧院这种东西，霍布斯堡有一座，以音乐和艺术闻名的诺福克有一座，其他的地方，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音乐和舞蹈属于礼仪学，是贵族们社交的手段。宫廷舞会和贵族们的聚会都是以交谊舞为主，很少有叙事性的舞蹈和戏剧。
几十年前，诺福克公爵领的礼仪教师们用舞剧的形式编排了《中土战纪》，歌颂圣子罗德里克的故事，成为一时经典。剧院这个事物，也就由此诞生，并传入了霍布斯堡。
但是，因为只是在大型庆典上用于演出的节目，无论是诺福克还是霍布斯堡的剧院，都是投入不菲，并没有得到大范围的推广。
而今，小小的香槟堡集镇居然修了一座剧院，在卡伦领民们看来，无论如何都是件稀奇的事情。
“文化生活不应该是贵族的专属。”马车上，洛林对身边的玛莎说，“毫无修养的领民只能滋生贪鄙、粗暴和无礼。即便将艺术归于礼仪，也应让市民和农夫接触到他们应该接触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心灵平和，更加幸福。”
玛莎崇拜的望着洛林，这些天与他在一起，听到很多新的观点看法，他总是那样的别具一格，又总是能够拿出令人信服的理论，让她深深折服于他的博学。
“嗯，我相信，你的领民己经是我见过最幸福的领民了。”
“这只是起点。以香槟堡的剧院为中心，我计划在每个镇子都设立露天表演场，由香槟堡的表演者在领地内循环演出。这样，就能让文化作品深入到每个领民心中。”
普及文化作品只是外衣，真正的目的，是骑士们从未考虑过，而圣殿同样一知半解的文化阵地。
用讲经学校普及文字是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毕竟，现在读书识字比例最高的，事实上就是圣殿的神官们。
但讲经学校会夹带神学的知识，为了冲淡神学带来的影响，就要用更加有效的传播工具，那就是戏曲和音乐，来与之争夺人心。
等到培养出一批忠于自己，并且抱持世俗观点的读书人，才能抛开讲经学校，开始真正的义务教育。
圣殿掌握的武装力量对洛林的神秘学研究威胁十足。在彻底将圣殿变成一个信仰寄托之前，圣殿的一切对洛林来说必然是弊大于利的。
“嗯，你总是有很多办法。”
女孩其实并不想和洛林谈论领地的治理，她更希望谈些感情上的事情。
但她毫不掩饰的爱慕眼神却没能得到青年的回报，他总是故意岔开感情，专心谈论事业。
这让玛莎既崇拜，又酸涩。
洛林其实也想起了约翰对他所说的话，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订婚书的事情。
最终，他决定还是隐瞒一段时间，如果肖克拒绝，她不知情有利于父女之间的相处。
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无心再听他讲事业，略微尴尬的洛林有些拘谨，只好侧头看向窗外。
小镇上新开了许多店铺，大街的路面也在加紧维修，准备铺成干净整齐的石板路。
在视野的尽头，小镇外的空地上，更多的房屋也己经破土动工，那里正是香槟堡的“工业园”，首批建设的是香槟和铁器生产线。
“你的领地比玛茵堡热闹繁华太多了。”玛莎顺着洛林的视线看到了生机勃勃的小镇，主动开口道，“这里很快会超过维芒，超过康沃尔，超过诺福克。”
“希望如此。”
“我会把这一切都刻在心里。这个小镇，这个镇上的人。”
洛林没有回复，只是轻轻将手覆在少女的手背上。
命运在自己还不懂爱的时候，将热爱他的少女送到了身边，又将他爱的女人藏了起来，让他背负了太多的矛盾与纠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