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秦萧拖着一身说不清是疲惫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慢悠悠地晃回了幸福小区的老楼下。他站在门口，没急着掏钥匙，就那么仰着头看着。
头顶那块“午夜玫瑰”的霓虹灯牌，边缘的灯管有些接触不良，闪了几下，忽明忽暗，映在他脸上也明明灭灭的。秦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左右两边。
左边，101室。那是李晶晶和她爷爷曾经的家。门窗紧闭，黑洞洞的，早就没人住了。再旁边那扇熟悉的门，以前老王经常趿拉着拖鞋、叼着烟蹲在那跟他瞎侃。现在？门也是紧闭着。
“啧…”秦萧搓了搓下巴，指尖沾了点夜露的凉意。心里头那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就像刚喝了一碗温吞水，不冰不烫，但堵在嗓子眼儿那儿，上不去下不来。
怀念？好像有点。那个嗓门贼大的赵大爷，喜欢红着脸喊“秦大哥”的李晶晶，还有老王那贱兮兮的笑声……那些吵闹又热乎的声儿，似乎还在楼道里飘着，但一伸手，又啥都抓不着。
“唉……”秦萧低声叹了口气，掏出钥匙插进锁孔，“一个人住这儿，好像也没啥意思了。”他一边拧开门，一边嘀咕：要不……也搬了算了？
“搬哪儿去呢？”他摸着下巴。
念头像野草一样冒出来，乱糟糟的。然后，不知怎么地，就拐到了苏子熙身上。那妞儿住的地儿他上次去过，别墅！超大！巨敞亮！游泳池，大草坪……
秦萧的嘴角不自觉咧开了，眼神放空，脸上挂起一抹极其猥琐又得意的幻想笑容：“嘿…要是能搬那儿去住……那不爽歪歪？天天住别墅啊！要是有天晚上……嘿嘿嘿……那妞走错房间……”
他越想越美，整个人都快陷进这美妙的白日梦里去了，就差没流口水。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就在他幻想“走错房间”的细节快进入关键阶段时，一阵极其不合时宜、又响又土气的手机铃声，像把锥子一样猛地刺穿了他的粉色泡泡！
“我靠！”秦萧被吓了一激灵。
他看都没看来电显示，一肚子被搅了好梦的邪火蹭蹭往上冒，首接掏出手机划开接听键，对着话筒就吼：“喂？！谁啊！半夜三更催命呢？！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死寂。
然后，一个清冷女声清晰响起，一字一顿：
“可以啊，秦萧。长本事了。胆儿够肥的啊！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秦萧瞬间石化了！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我滴个乖乖！是那个祖宗！
“呃……咳咳咳！”秦萧冷汗唰就下来了！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变调的干咳，脑子飞速运转，捏着嗓子，故作疑惑地问：
“啊？喂？喂？哪位啊？信号不太好……哦，您找秦萧是吧？不好意思啊，我是隔壁老王，老王啊！秦萧？那小子在……在拉屎！您稍等哈，我这就去厕所叫他！您别挂啊……”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秦萧都能想象他姐秦月此刻那张脸——嘴角挂着冷笑，眉毛挑着。
然后，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平静，也更具有穿透力和压迫感：“好了。秦萧，别装了。再给我演？”
秦萧：“……” 装不下去了。他整个人都蔫了，肩膀垮了下来，认命地把手机换回耳朵边，声音恢复了原样，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和小心的讨好：“咳……那个……姐……您找我？有啥吩咐？”
“哟？”电话那头的秦月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不装老王了？不去厕所喊人了？”
秦萧感觉头皮发麻：“姐……我错了还不成吗？您大人大量……这么晚了……有啥事您说呗？”
秦月懒得继续揪着这点事不放，首奔主题：“周六。”她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周六？”秦萧没反应过来，“周六咋了？”
秦月那边似乎吸了口气，像是在压制火气：“是苏家！苏家老爷子举办婚宴！周六！在苏晨集团旗下那个庄园酒店办！我过去一趟。”
秦萧一拍脑门，“这老头可以啊！这把年纪还举办婚宴？真是老当益壮！”他顺口就来。
“秦！萧！”电话里秦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你小子皮痒了是吧？我都被你气糊涂了！是寿宴！七十大寿！不是婚宴！” 隔着电话，秦萧仿佛都能看见姐姐秦月此刻气得冒烟的脸。
“哦哦哦！寿宴！寿宴！”秦萧赶紧改口，心里嘀咕：都差不多嘛，反正都是老头子折腾……“那您去呗！苏家排场大，您身份也够份儿！跟我说这个干啥？”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秦月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当然要去。告诉你一声，寿宴结束后，我去找你。”
“找我？！”秦萧差点蹦起来！“别别别！姐！真不用！”他脑子转得飞快，赶紧编理由，“我这几天……特别忙！那个……我要出去考察学习！周六肯定不在海城！真不在！”
电话那头陷入了冰冷的沉默。这沉默比刚才的责骂更让秦萧毛骨悚然。
几秒钟后，秦月的声音重新响起。
“秦萧，你给我听好了。”
“周六。”
“寿宴结束后。”
“我去找你。”
“如果你敢不在……”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如同死神的宣判：“…我保证。”
“…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
蔫了。彻底蔫了。
“行……行吧……”秦萧垂头丧气，声音都软了，“我……我保证……保证……您周六那天……绝对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我……在您面前杵着……” 他无比憋屈地屈服了。
秦月似乎满意了，声音缓和了一丝丝：“嗯。这还差不多。”
秦萧刚要松一口气，秦月下一句话又让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对了，”秦月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探究，“温翎前两天跟我提了一嘴，说……说我去了，可能会有‘惊喜’？嗯？你小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秦萧一听“温翎”两个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头一万匹神兽奔腾而过：“靠！这个温大嘴巴！”
心里疯狂吐槽，嘴上却打着哈哈：“我能有啥惊喜给你啊姐？要钱没钱，要色……我怕你嫌辣眼睛……估计温警官是觉得太久没见你，逗你玩呢！真的！”
“是吗？”秦月明显不太信。
“肯定啊！”秦萧拍着胸脯保证。
“呵……”秦月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行吧。是惊吓还是惊喜，我周六看看就知道了。好了……”
“诶！姐！”秦萧生怕她再问出什么要命的问题，赶紧转移话题，同时语气装得异常疲惫，声音都拖长了调子，“那个……不早啦……真困了……困死我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哈……我还是个宝宝呢……宝宝要长身体……得保证充足睡眠……得早睡早起！姐……你也早点休息哈！美容觉！对！美容觉重要！晚安！我挂了哈！嘟嘟嘟……”
没等秦月那边再有反应，秦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狠狠按下了挂断键！
呼——！
手机从耳边拿开，秦萧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背心都湿了一片，全是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