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青柔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充斥着无尽的苦涩。
她颤抖着解开外套，猛地拉起针织衫——
一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巨大的蜈蚣，横贯她的左腹。
缝合线甚至还没拆干净，泛着可怖的红色。
“景和，小樱，你们看……”她痴痴地朝两人伸出手。
“我真的去捐肾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算是补偿了你们一些吗？”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能不能原谅我？”
林樱吓得往爸爸怀里钻。
林景捂住女儿的眼睛，看着封青柔痴怔的神色，心里也情不自禁泛起凉意。
“下周就轮到眼睛，我拿走了小樱的一双眼，我现在也还给你们。”封青柔踉跄着往前一步，神情几乎显得有些狂热。
“这样够不够？够不够换你们回来？”
“景和，你说！你说啊！”
沈玉再也忍不下去，用力将封青柔推了出去。
“砰！”
封青柔重重摔在水洼里，磕到了鼻子，鼻血瞬间涌出来。
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混着雨水在街道上回荡。
“我明白了……”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眼泪突然滚下来，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力。
“你那天说的话，只是想赶我走罢了，你们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封青柔。”林景神情复杂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你知道吗？”他松开捂着林樱眼睛的手，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我曾经每天睡前都在想，要怎么让你也尝尝我们受过的苦。”
封青柔的瞳孔剧烈收缩着，怔怔地盯着他看。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被你们欺负的日子里，我和玥玥心中有多绝望。”
“你知道玥玥有多渴望有个妈妈吗？就是因为不忍心，对你还有期望，我们才答应了你的道歉。没想到，连那些歉疚也是装出来的，也是为了伤害我们。”
“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林景把林樱往沈玉怀里送了送，小男孩立刻亲昵地抱住沈玉的脖子。
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让封青柔浑身发抖，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痛得说不出话来。
“但那也都是从前了，现在，我甚至连恨你都嫌浪费时间。”
林景向前半步，神情中带着无可置疑的坚定之色：
“你看，没有你之后，我们过得特别好。”
“阿玉会陪小樱拼模型到凌晨，会记得我喝咖啡要加多少糖，会在冬天提前暖好车……”
“我们这两个你从来不曾正眼看过的人，也有人当成珍宝。”
封青柔的拳头紧紧攥起，心痛难忍。
她想说，我知道错了，我现在也能学，我以后也会把你们当成珍宝，好好对待你们。
却被林景接下来的话钉死在原地。
“其实我该谢谢你。”他的目光越过封青柔，看向远处暖黄的街灯。
“要不是你那么狠心，我永远不会有勇气开始新人生，更不会醒悟过来，原来我是一个这么好这么值得爱的人，原来被真正爱着是这种感觉。”
封青柔喉咙里发出呜咽，她不想在这里狼狈地流下泪，可泪却止不住似的落下来。
她看见林景无名指上闪着银光的素圈——和沈玉手上的是一对。
这一眼让她心如刀绞。
“至于黎琛父女……”林景眼中浮起一丝讥诮。
“你看，你永远都是这样。需要时就捧在手心，不需要时就踩进泥里。从前对我们是，现在对他们也是。”
他摇摇头，轻声道：“这样的爱太可怕了，封青柔。”
“请你放过我们，也放过你自己吧。”
“我们从此，两不相欠了。”
三个人牵着手，静静地并肩离开了。
封青柔跪爬着，似乎想抓住谁的衣角，却只扑到一捧冰凉的雨水。
她眼睁睁看着沈玉单手撑开伞，三人依偎在伞下的身影渐渐被雨雾模糊。
就像她记忆中苏景和温柔的笑脸，再也抓不住了。
封青柔瘫坐在雨水中，哭得泣不成声。
雨水冲刷着腹部的伤口，疼得钻心。
她终于彻底弄丢他们了，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