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人间的街道,姜梨蜷缩在飘窗角落,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听筒里传来的幽冥风声混着陆渊克制的呼吸,与窗外的雨声交织成一曲令人心碎的二重奏。她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那些流淌的轨迹仿佛是她混乱思绪的具象化——向左是人间的万家灯火,向右是幽冥的永恒幽光,而她被困在风暴中心,找不到停泊的港湾。
"梨梨?"陆渊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温柔,"如果太累了,就......"
"别说了!"姜梨突然攥紧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害怕听到那个"放弃",更害怕承认自己早己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将地府当作了第二个家。挂断电话的瞬间,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陆渊最后发来的讯息:"无论何时回头,我都在。"
接下来的日子,姜梨陷入了诡异的分裂状态。白天,她陪着父母去菜市场挑选新鲜的蔬菜,听父亲絮叨股市涨跌,看母亲戴着老花镜织毛衣。这些平凡的日常曾是她魂牵梦绕的安稳,可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每当母亲问起她消失这段时间的经历,她只能用编造的旅行谎言搪塞,笑容僵在脸上,比承受噬魂咒的侵蚀更让她痛苦。
深夜则属于另一个世界。姜梨打开电脑,在数位板上无意识地涂抹。画面里,银发男子挥剑斩向黑暗,半透明的少女在他身后绽放微光;向日葵花海中,十指相扣的剪影被幽冥月镀上金边;实验室的长案前,并肩而坐的身影倒映在灵珠流转的光晕里。这些未完成的画作堆积在文件夹深处,每一张都在无声地叩问她的内心。
"梨子,你最近瘦了。"母亲将炖好的排骨汤推到她面前,目光里满是担忧。姜梨望着碗里浮着的油花,突然想起陆渊曾笨拙地为她煮过的孟婆汤——明明是地府的食物,却比人间的珍馐更让她眷恋。她机械地舀起一勺汤,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口的寒意。
更煎熬的是来自幽冥的感应。每当灵珠能量出现细微波动,姜梨的魂魄就会不受控制地泛起微光,那种与陆渊之间若有若无的羁绊,像一根无形的丝线,时刻提醒着她还有未完成的牵挂。她偷偷联系牛头马面,得知地府虽然表面平静,可噬魂咒的残余力量仍在暗处蠢动,而陆渊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守在传送阵旁调试阵法。
某个失眠的凌晨,姜梨翻出了初到地府时记录见闻的漫画手稿。泛黄的纸页间,歪歪扭扭的简笔画记录着她与陆渊的相遇:被鬼差追赶时他伸出的手,并肩对抗皇叔时他坚定的眼神,还有无数次失败后他笑着说"我们再试一次"的模样。泪水滴落在"陆渊"两个字上,晕开的墨迹像极了他银发间闪烁的星光。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己经离不开他了。"她对着黑暗轻声呢喃,却又立刻摇头否定。人间的责任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肩头,父母日渐苍老的面容、朋友担忧的眼神,都在提醒她不能自私地奔向另一个世界。可地府的使命、陆渊的守候,又像磁石般吸引着她的灵魂。
这种撕裂感在某个清晨达到顶点。当她在晨跑时看到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散步,突然想起陆渊说过"等一切结束,带你看遍幽冥的奇景"。那一刻,她蹲在路边痛哭失声,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却无法穿透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姜梨开始疯狂地寻找两全其美的办法。她查阅古籍、咨询玄学专家,甚至试图用科学理论解释阴阳两界的联系。可所有的努力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得到的答案只有残酷的现实:人鬼殊途,阴阳相隔,除非......除非她放弃人的身份。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燎原之火般无法扑灭。她摸着自己逐渐凝实的身体,想起灵珠对魂魄的滋养,想起陆渊说过"你的存在让幽冥有了光"。可当她对着镜子,看到镜中熟悉的面容,又想起父母捧着她儿时照片流泪的模样。
在情感与现实的拉锯战中,姜梨的魂魄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有时在和朋友聊天时突然变得透明,有时在深夜被拽入幽冥与陆渊短暂相见。这种混沌的状态让她濒临崩溃,却也让她看清了一件事:逃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她必须做出选择,哪怕这个选择会让她痛彻心扉。
当新一轮月圆之夜来临,姜梨站在阳台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她身上,一半明亮,一半幽蓝。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通讯录,手指在"陆渊"的名字上停留许久,终于按下了通话键。这一次,她不再逃避,而是要首面内心最真实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