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亦禾醒来之后,微微愣神,昨夜她好似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里,她……调戏了世子爷?
兴许白日里总是瞧他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夜有所梦,便想要戳破他的面皮,看看面皮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真面目。
梦里所见……
面皮下竟是一位羞涩少年郎?
梳洗过后。
虞亦禾听的刘嬷嬷来报,落梅苑的白姨娘对小动物过敏,因此诱发了全身的红疹,喘症,微微一愣。
昨夜那个梦里,世子爷好像就是因为白姨娘来兴师问罪来着。
莫非不是梦?
虞亦禾莫名生出一丝的心虚,但是一想到世子和白姨娘对她的欺瞒,也不由得气上心来,宫里好比那龙潭虎穴,他们偏生还不跟她说清楚。
惹来这只小白兔也是活该。
她哪里就知道白姨娘对小动物过敏了?
虞亦禾深思片刻,“娇月,库房里有一支雪莲,送去给白姨娘,兴许对她的喘症有用。”
这样,世子爷总该消气了吧?
“哎呦喂,夫人实在太善良了,她……她一个姨娘,哪里受用的了这么好的东西。”
刘嬷嬷好一阵肉疼。
虞亦禾缓缓道,“白姨娘是世子爷的心尖尖,她若有事,世子问罪起来,你可能担当得起?”
提到世子爷,刘嬷嬷顿时没了声音。
听说,世子爷发落的那一脚,吴管事至今还没下来床,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遭受的住。
娇月应声出去。
知雨进来禀报,“夫人,马车准备好了。”
“夫人,这是要出去?”
刘嬷嬷问道。
知雨瞪了刘嬷嬷一眼,“怎么?夫人去哪里还要跟你禀报不成?”
“不敢不敢,老奴不也是担心……担心府中若有要事,该去哪里禀报夫人。”
刘嬷嬷捧着笑脸道。
这才尝到掌事嬷嬷的甜头,自然不想得罪虞亦禾,可柳氏那边传来了消息,总要给个交代才行。
“我约了祭酒家的少夫人喝茶,府中若有事,去无虞酒楼禀报就是。”
虞亦禾淡淡一声。
刘嬷嬷眼睛顿时一亮,这不就有交代了?
“夫人,礼物己经准备好了,听说国子监的名额极其稀少难得,千金难求,奴婢准备了……”
知雨凑近虞亦禾耳边小声道。
刘嬷嬷单是听到国子监名额几个字,就己经心思转动了。
没想到夫人手里当真有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娇月那丫头竟然比她还知道的早些,这可不行,她得赶紧把这消息传回去。
不能让娇月抢了她在柳氏心中的地位。
于是。
虞亦禾前脚才出门,刘嬷嬷后脚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一路行至无虞酒楼。
虞亦禾头戴幕帘进了酒楼,未多久,酒楼后的一辆简陋的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
马车里。
虞亦禾心情忐忑,似紧张,又似害怕,又好似揪起的一点点希望。
“栖霞寺先后遭了三次大火,两次雷劈,如今整座寺庙人去寺空,只剩下一个瞎眼的老和尚。”
赵嬷嬷解释道,“都说那寺庙冤魂小鬼太多,遭了天谴,如今也无人敢去上香祭拜,老奴……老奴也只是每年祭日,去给小少爷上一柱香。”
扮做车夫的虎丫一鞭子抽在马上,“都坐好了,山路崎岖,我们要快一些,才能赶在午时回来。”
知雨听的虎丫这话,脸色不由自主的白了一分。
“小姐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奴婢和嬷嬷替您……”
“我要亲自去看看。”
是死是活,她总要亲自见了才知道。
山路崎岖不说,两旁的灌木草丛,足有一人高,可见许久没有人从这路上过了,好在虎丫的赶车技术不错,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荒败的寺庙。
杂草丛生,不闻香火。
寺庙的大门敞开着,静谧幽深,好似一张血盆大口,屋檐墙壁,依稀可见雷火劈烧的痕迹。
寺庙里更是荒凉。
只剩下几个积满了陈年香烛灰烬的巨大铜炉,依稀可见栖霞寺当年的盛况。
“奴婢,奴婢先去看看吧。”
知雨只觉阴风阵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赵嬷嬷倒是熟练的点燃了香烛,对着西方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小少爷,大小姐来看您了。”
只这一句,虞亦禾瞬间红了眼眶,接过赵嬷嬷手里的香烛,插上了香炉。
“今信女来拜,盼菩萨保佑。”
保佑……弟弟还活着。
即使只有那么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希望,即使为奴为乞,流落街头,她还是希望他活着,希望上天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行至大殿。
终于听到了里面的木鱼和念经声,走进去,眼前一晃,好似换了一个天地。
菩萨面前,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牌位,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一个的生辰八字,甚至有些,单只有日月,没有时辰。
每一个排位面前,都点了油灯。
烟雾缭绕之中,一个身穿旧僧衣的老和尚,正在打坐念经。
听得脚步声,经声没有停下。
知雨刚想出声来唤,却被虞亦禾止住了,听了几句,虎丫觉得无趣,偷溜别处去了,赵嬷嬷点燃了香烛,知雨献上了厚厚的香火钱。
虞亦禾跪在破旧的软垫上,虔诚叩首。
一首到老和尚的念经声停止。
缓缓睁开眼,枯老如树皮一样的脸上,是一双浑浊晦暗的眼睛,虞亦禾却在其中看到了宁静和慈悲。
老人缓缓起身,对着虞亦禾行了一个佛礼,声音沙哑,“阿弥陀佛,施主……是上香,还是寻人?”
“来这里寻人的多吗?”
虞亦禾微微一愣。
老和尚缓缓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凝视着眼前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牌位,饱经沧桑的面庞上,增添了一丝深深的悲悯。
“己经许久没有人来了……”
老和尚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在这寂静的寺庙里回荡着,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凄凉。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知雨忍不住出声,她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吓也吓死了,况且没有人来上香,老和尚又是怎么生活的呢?
“贫僧还有……还有一个外徒,化缘去了。”
虞亦禾看着满满当当的牌位,问道,“景和西十八年二月十六送来的孩子,牌位在何处?”
老和尚知晓她们是来寻人。
抬头看向菩萨身前的一圈牌位,“富贵太重,也有那压不住的孩子,只能求菩萨收留了。”
赵嬷嬷在一旁抹泪,“太祖皇帝就是那一日的生辰。”
“都说那是顶好的生辰八字,小少爷若能活下来,必定是大富大贵,衣食无忧的,怎的就……”
虞亦禾顺着老和尚的目光,看向菩萨棉签那一圈新旧不一的牌位。
“小少爷?”
老和尚听了老嬷嬷的话,皱起了眉头,“施主是否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