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雪停了。
敖寸心睁开眼睛，入目是冰晶折射的七彩光晕。她试着动了动手指，青铜纹路随着动作微微发亮，像是皮肤下流淌的星河。
醒了？
身侧传来沙哑的声音。杨戬半靠在冰壁上，银发间夹杂着几缕黑丝，心口的玉简长剑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她相同的青铜纹路。
我们......敖寸心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指尖，死了吗？
比那更糟。他轻笑，抬手拂去她发间的冰晶，成了不人不鬼的守门人。
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哪吒几乎是滚着进来，混天绫上沾满雪泥：真君！三公主！西海又......
话到一半突然噎住。少年神仙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对浑身泛着青铜光泽的人，喉结上下滚动：你们...还好吗？
敖寸心尝试站起来，却发现双腿重若千斤。杨戬伸手扶住她，两人相触的瞬间，青铜纹路突然流动起来，在皮肤表面拼出古老的龙族文字。
归墟的契约。太白金星拄着拂尘走进来，从今往后，你们既是门，也是钥匙。
西！海之滨，残阳如血。
敖寸心赤脚踩在潮湿的沙滩上，每走一步，足印都会泛起细微的青光。杨戬跟在她身后三尺处，天眼疤痕己经完全变成青铜色，在暮光中泛着金属光泽。
能感觉到吗？他突然问。
嗯。她按住心口，它在海底躁动。
所指的正是归墟残存的气息。虽然监察者己被封印，但那些散落的黑砂仍在寻找宿主。更可怕的是，他们现在能清晰感知每粒黑砂的位置——因为契约正将二人逐渐转化成归墟的一部分。
老君说......杨戬话到一半突然单膝跪地，青铜纹路如活物般爬上脖颈。
杨戬！
敖寸心转身时，龙角不受控制地显现。她掌心贴上他心口，两处青铜纹路相接的刹那，海面突然炸起百米巨浪！
原来如此。
杨戬喘息着抓住她的手腕，情绪波动会......
加强感应。她接过后半句，金瞳望向翻滚的海面，难怪要我们当守门人。
浪涛中浮现出无数黑影，是被黑砂感染的海洋生物。它们疯狂扑向岸边，却在触及沙滩的瞬间灰飞烟灭——两人脚下的青铜纹路己悄然蔓延至整片海岸。
子夜，珊瑚洞内水光摇曳。
敖寸心对着铜镜查看右眼。原本灰白的瞳仁现在布满细小的青铜纹路，看东西时会有诡异的延迟。
疼吗？
杨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端着碗漆黑的药汁，那是老君用昆仑雪莲熬的，勉强能延缓青铜化。
比心口好点。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龙鳞都炸起来，你呢？
习惯了。
他撩起衣袖，小臂己经半青铜化，在烛光下泛着冰冷光泽。最骇人的是皮肤下隐约流动的黑砂——那是封印监察者的代价。
后悔吗？敖寸心突然问。
铜镜映出两人诡异的样子：一个龙角缠着青铜丝，一个银发间流淌着黑砂。不像神仙，倒像精怪志异里的邪物。
杨戬拿起梳子，轻轻梳理她打结的长发：你指哪件事？
跳归墟。断契。还有......她指向自己心口，把我骗得团团转。
梳齿卡在发结处，微微一顿。
最后那个......确实后悔。他俯身，青铜纹路在两人之间形成奇异的共鸣，应该骗得更彻底些。
敖寸心猛地转身，龙爪抵住他咽喉。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底下传来的心跳震得指尖发麻——那里跳动的己不是血肉之心，而是半把青铜钥匙。
你知道吗？她突然笑了，我现在能感知到监察者的情绪。
比如？
它很怕我们吵架。
杨戬挑眉，天眼疤痕流转金光。下一秒两人同时闷哼——青铜纹路突然暴长，瞬间覆盖大半身躯！
洞外偷听的哪吒吓得摔了个跟头。混天绫卷着药篓疯狂摇摆：要死要死！这俩祖宗又触发契约了！
黎明前的海滩格外寂静。
敖寸心坐在礁石上，看着杨戬在浅滩处布阵。青铜化的手指捏诀时会有细碎光芒洒落，像星砂坠海。
老君的阵法撑不过三个月。她突然说。
嗯。
青铜化到心脏就会彻底变成门。
嗯。
你没什么要说的？
杨戬停下手，转身望来。晨光中，他的轮廓己经有些模糊，像是随时会消散的雾气：当年在归墟......
别说那个！
敖寸心跳下礁石，龙尾掀起浪花打乱阵法。她揪住他衣领，却在对上那双金银异瞳时泄了气：至少...至少等找到解决办法再.....
寸心。他握住她发抖的手，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瑶池百花宴，她打翻琉璃盏，他暗中施法替她遮掩。那时的司法天神眉目如刀，西海龙女明艳张扬。
你偷换了我的酒。她哽咽。
是桂花酿。
他轻笑，后来每次庆功宴，我都备一壶。
海浪温柔地漫过脚踝。在无人看见的深海，青铜门上的纹路悄悄变化，逐渐凝成双鱼纠缠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