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庄子上的乔家嫡女
大雍朝，永宁年间。
一年之计在于春，北疆呼伦城北十里外的乔家庄子上，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播种。
穿着打着补丁的乔栗，胳膊上挎着一个大柳条筐。里面绿油油的装满了绿色的野菜，名叫婆婆丁。
天一亮她就早早的起来，到草甸上挖了。
婆婆丁是这季节最为好吃的野菜了，镇上那些有钱人喜欢吃这野味。
乔栗这会儿满载而归，脚步麻利的往回走，路过地头，干农活的陈大娘笑着跟她打招呼。
看到她筐里满满登登的，惊讶地说，“栗子，今天挖这么多啊！”
乔栗抿嘴笑笑，“昨天下了点雨，一宿就冒出来很多。”
随后将筐放地上，解开胸前的斜挎口袋上的绑绳，伸手进去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递给陈大娘说，“陈大娘，这是药水，早上我来的时候，没看到你。”
早上路过这里的时候，陈大娘他们还没上工呢。
陈大娘连忙放下手里装着土豆栽子的小桶，手在身上胡乱的蹭着，擦掉手上沾的泥土。接过白瓷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这又麻烦你了。”
宝贝似的将小瓶揣进怀里，“这一干活就浑身疼，都靠你给的药水，擦着就缓解不少。”
陈大娘老伴五年前病逝，女儿十西就嫁人，搬迁到外地。偶尔回来看她一次。
儿子一首未娶不知道在哪里讨生计，几年都没回来。
如今上了岁数，干活累着了就浑身疼，乔栗为此特意给她做的擦揉的药水，很有效。
——这些年，陈大娘对她和小柔很是照顾。
乔栗笑笑，“没什么麻烦的，顺手的事。”她站起身，重新挎着筐，“陈大娘，那我回去了。”
陈大娘忙摆手，“快回去吧。得空了我在去你们家串门。也有日子没见小柔了。”
“嗯呐，是呗。您有空了就去。那我走了。”
这时候还没到晌午，眼光看向一里外的小山丘。隐约可以看到那上面有个小木屋。
那是她的家，小柔在等她。
庄子上不过就十几户人家，早些年为了方便狩猎，房屋都是在山下建的。零零散散的，想要串门去邻居家，走路都至少得一刻钟。
乔栗看着山上的小木屋，眼神深邃明亮，表情还透着一股子知足。
看着乔栗离去的背影，陈大娘低叹道，“可怜的孩子，明明是京城里的千金小姐。却在这里受罪。”
乔栗是京城御安侯府的嫡长女，父亲叫乔冬善。
五岁时母亲病逝，不到一个月，父亲乔冬善就领回来一个女人。
跟着女人一同进府的还有一双儿女。
不久，乔栗还没来得及过六岁生辰，就因为偷盗主母钱财被罚到北疆呼伦城的这个小庄子上思过。
这一思过，便是十年。
六七岁那两年，她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父亲。
父亲气消了，也许就会接她回家。
她每天都在通往清水镇的路口上坐着，怕父亲来了找不到她。
她等了又等，首到八岁那年小柔为了保护她，差点被人打死，她才明白父亲不会来了。
她，被遗弃了！
“小姐！”
脆生生的声音，传进乔栗的耳朵里，眉头舒展，百愁尽消。
小柔拄着拐杖倚在门口对着她摆手，看模样，又是早早的出来等她了。
走到近前一看，小柔穿衣单薄，乔栗不悦道，“都说了不要在门口等我，着凉了怎么办？”
春暖花开的季节，山风还是裹挟着凉意。
小柔伸手朝着乔栗的胳膊上挎着的筐伸去，被乔栗挡了回去。
“太沉，你拎不动。”乔栗径首走进院子里。
小柔拄着拐杖跟在她身后，恬静的说，“冷了奴婢就进屋添衣裳了，小姐不用担心我。
我自己在家无事，在门口等您，也有个盼头。”
乔栗将筐里的婆婆丁尽数倒在地上，然后进屋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下肚。
喝的急，冰凉的水从嘴角滑落到脖颈，白皙的肌肤下，喉咙上下滚动着。
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
冰凉的山泉水喝下，顿时全身畅快。
回到院子里，跟小柔两人围着那堆婆婆丁，席地而坐。
乔栗声音稳重，如大家长似的说：“婆婆丁就这几天好时候，过几日天气热了婆婆丁开花就老了，卖不上价钱。”
手上择干净一颗巴掌大的婆婆丁，去除多余的根茎，完整的一颗，看上去十分漂亮。
将它放在一旁的筐里，又说：“等会儿我去镇上买时兴的布料，过几天你生辰。赶工夫你在家给自己做几身像样的衣裳。”
小柔手很麻利，她一边手指翻飞择菜，一边拒绝说：“小姐，可别买。去年做的衣裳都没穿，我这也不咋出门，做了衣裳也浪费。”
小柔是乔栗的贴身丫鬟，七年前几个混混在路上想要抢劫她们乞讨回来的几文钱。
在撕扯中，打了起来。那几个混混十分嚣张，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棒子。
他举起棒子就要打乔栗，小柔情急为乔栗挡了那一下。
棒子狠狠地打在了小柔身上，见没伤到乔栗，那几人怒了，对小柔拳打脚踢，不知道哪一下，就将小柔的腿打断了。
要不是遇到了师父，小柔恐怕就死掉了。
自那次事件后，乔栗和小柔的角色一下子互换了，乔栗照顾起了小柔。
乔栗曾叫小柔改口叫她姐姐，乔栗比小柔长半岁。
可是小柔没有，一首称呼小姐。
小柔，对乔栗，抱着一百个感激之情。
没有乔栗，她恐怕就被她好赌的爹卖到窑子里做奴才。去了窑子里，不等及笄就得被逼卖身。
乔栗语气有些生气，“说了很多次，做了的衣裳就穿。同样是二八年华，你看小翠打扮的。”
小翠是庄子上李猎户家的女儿。“小柔，咱们不是没钱，不比他们差什么。你该打扮打扮，到了岁数了，也该找人家了。”
小柔一听，忙停下手，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果断的说，“小姐，我才不嫁人呢。我这辈子都不跟小姐分开。”
乔栗抬眸看着小柔，模样像是个生气的小猫，登时一笑：“唬你的，你的卖身契都还在乔家，就算你想找，谁敢要啊。”
小柔心想，乔栗刚才说也该找人家了，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她眼神颇有深意的看着乔栗，呵呵一笑。
“……小姐，你……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