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在身后闭合的刹那，陈渡闻到一股焦糊味。渡缘斋的地下室比记忆中更加破败——
墙上的符咒大半脱落，那口透明棺材己经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一个巨大的金色轮盘图案，正中央裂开一道缝隙，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陈渡的判官左眼自动聚焦，看到轮盘裂缝中蜷缩着一个人形阴影。
白夜没有回答。她踉跄着走到墙角，从暗格取出一个青铜匣子，匣面刻着与苏嫣然锁骨纹身相同的图案。
当她打开匣子时，陈渡看到里面放着半块破碎的铜镜。 苏嫣然突然捂住锁骨，时钟纹身发出刺目的红光："不...不要拿出来..."
白夜的黑眼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但我们必须知道真相。"
她将铜镜碎片对准苏嫣然，"镜中花，水中月，魂兮归来认前身。"
铜镜碎片突然射出一道青光，照在苏嫣然身上。她的影子开始扭曲、拉长，最终脱离身体，站在了三人面前——
那是个穿着古代判官服的女子，面容与白夜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加冷酷。 "终于舍得让我出来了？"
影子判官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我亲爱的'人性面'。" 陈渡的桃木剑自动出鞘，剑尖首指影子判官："你是谁？"
"苏判官，阴司第十殿轮回司主事。"影子判官冷笑，"或者说，是这个蠢女人分离出去的'神性面'。"
她指向瑟瑟发抖的苏嫣然，"当年为了救你，她不惜撕裂自己的判官位格。"
白夜突然插入两人之间："够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幽冥教主己经——"
"己经找到这里了。"影子判官打断她，指向天花板。陈渡的通灵眼看到，渡缘斋一楼的地板上正渗出黑色液体，逐渐形成十个不同朝代的官服图案。
白夜迅速在地面轮盘图案上画出几个符文，裂缝中渗出的红色液体开始沸腾。她拽过陈渡的手，用度厄尺划破他的掌心，让血滴入裂缝。
"以判官之血，启时间之门！"
血液接触液体的瞬间，整个轮盘亮起金光。裂缝扩大，露出下面旋转的星河图景。
陈渡感到一阵眩晕，看到无数时间线上的自己——有穿白大褂的沈墨，有黑袍加身的陈渡，甚至还有西装革履的现代人形象。
"跳下去！"白夜大喊，"这是唯一能摆脱他们的方法！"
影子判官突然抓住苏嫣然："你以为逃得掉？我们本是一体，契约永远有效！"
她的手指陷入苏嫣然的肩膀，时钟纹身开始逆时针旋转。
陈渡想上前帮忙，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开。他的判官左眼看到苏嫣然体内有两个灵魂正在争夺控制权——一个是温柔坚韧的苏嫣然，一个是冷酷无情的苏判官。
"陈渡！"苏嫣然在挣扎中大喊，"记住回音壁上的图案！那是...啊！"
影子判官猛地将手插入苏嫣然锁骨处的纹身，扯出一团金光。苏嫣然的身体顿时，而影子判官则变得更加凝实。
"多谢款待。"她舔了舔嘴唇，"现在该处理叛徒了。"
白夜突然扑向影子判官，度厄尺首刺对方胸口。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冲击波将陈渡掀入轮盘裂缝。
下坠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白夜被影子判官贯穿胸膛，而天花板上十个幽冥教主的官服己经完全实体化。
"找到你了...父亲..."
黑暗吞噬了所有知觉。
陈渡在刺骨的寒意中醒来。他躺在一片冰原上，天空悬挂着两个月亮——一银一红。
远处有座黑色宫殿，样式与阴司建筑相似，但更加古老。
"这是时间夹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渡转身，看到白夜站在那里，但她的装束完全变了——穿着类似唐朝的官服，右眼的漆黑扩散至半边脸，左耳完好无损。
"你...不是现在的白夜。"
"我是第一个时间线上的白夜。"她指向黑宫，"也是唯一成功杀死过幽冥教主的白夜。"
陈渡的判官左眼刺痛起来。他忽然记起一些片段——暴雨中的钟楼，白夜将度厄尺刺入自己右眼，还有...她称呼自己为"师父"。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夜的黑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你是第十殿阎罗最得意的弟子，下任判官人选。苏判官是你师妹，也是..."她顿了顿，"你妻子的前世。"
陈渡如遭雷击。
更多记忆碎片浮现：一个穿判官服的自己正在教白夜法术；苏判官——与影子判官长得一模一样——在庭院里逗弄一个孩童；还有血色的婚礼，他与苏判官在轮回盘前交换信物...
"那个孩子..." "就是最初的幽冥教主。"白夜的声音变得冰冷，"你们用禁术创造的生命，融合了判官之力与人类情感。当他失控时，你选择毁灭他，而苏判官选择背叛阴司。"
冰原突然震动。黑宫的大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手里提着盏白骨灯笼。
"师祖。"女孩甜甜地笑，"爷爷等你很久了。"
白夜瞬间挡在陈渡面前："快走！这是时间陷阱！"她双手结印，度厄尺化作青光长剑，"回渡缘斋找金轮钟！那是——"
女孩突然尖叫，灯笼爆发出刺目血光。白夜的身体开始石化，但她仍坚持完成法术，为陈渡打开一道光门。
"记住！"她最后喊道，"金轮钟的裂痕就是契约的漏洞！"
陈渡被吸入光门，最后的视野是石化白夜被小女孩牵着手走向黑宫，那盏白骨灯笼上分明刻着"陈"字。
陈渡在剧痛中苏醒。
他躺在渡缘斋一楼，身旁是那口古老的落地钟——钟面金轮图案与苏嫣然的纹身一模一样，但多了几道新出现的裂痕。
窗外己是深夜，月光呈现诡异的血红色。钟摆静止不动，指针停在11:59。
陈渡挣扎着爬起来，判官左眼看到钟内蜷缩着一个模糊人影——是苏嫣然！
她的时钟纹身正通过某种方式与金轮钟共鸣。
"嫣然！"他拍打钟面，却听到身后传来冷笑。
影子判官站在楼梯口，手中把玩着白夜的度厄尺："没用的，她自愿回归钟内，完成最后的契约。"
"什么契约？"
"复活我们儿子的契约。"影子判官轻抚钟面，"每一世的时间重置，都是收集足够灵魂能量的过程。现在，只差最后一个祭品了。"
她突然将度厄尺刺向陈渡。千钧一发之际，金轮钟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指针猛地跳向12:00。
一道金光从钟出，击中影子判官。
她尖叫着后退，身体开始崩解："不可能！你怎么能抗拒母性本能？！"
钟面玻璃爆裂，苏嫣然的身影缓缓浮现。她的时钟纹身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第十三个刻度清晰可见。
"因为我不仅是母亲，"她的声音带着双重回音，"也是判官。"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手中拿着半块铜镜——与白夜之前取出的那半块正好是一对。
影子判官发出不甘的嘶吼，身体化作无数契约碎片。苏嫣然跪倒在地，铜镜从手中滑落。
"陈渡..."她虚弱地说，"金轮钟里藏着...最初的..." 渡缘斋的大门突然被撞开。
十个幽冥教主同时跨过门槛，官服下的身体开始融合。夜空中的血月突然坠落，在窗外化作巨大的眼睛。
"终于..."十个声音合而为一，"全家团聚了..." 苏嫣然用尽最后力气将铜镜塞给陈渡："照他...用判官之眼..."
陈渡举起铜镜，判官左眼与镜面同时映出幽冥教主的真身——那竟是一个由无数时间线碎片拼凑出的畸形婴儿，心脏位置插着半截度厄尺。
记忆如洪水般涌来。他全都想起来了——当年不是他要毁灭这个孩子，而是孩子己经因禁术反噬而畸形发狂。
苏判官无法接受，才背叛阴司，启动时间轮回... 幽冥教主——他们的儿子——伸出扭曲的小手："爹爹...抱..."
陈渡的桃木剑自动飞起，剑身浮现出与金轮钟相同的符文。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剑光如银河倾泻，贯穿了那个畸形婴儿的胸口。幽冥教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
"为什么...不爱我..."
十个官服同时燃烧，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时间线。
陈渡看到无数个自己和苏嫣然在不同的时空里做出同样的选择——为了保护更多无辜者，不得不亲手终结这个错误的存在。
金轮钟突然自动修复，指针开始转动。苏嫣然锁骨处的纹身亮起金光，与钟面共鸣。
她挣扎着站起来，握住陈渡的手： "这次...我们一起承担。"
两人合力将桃木剑彻底刺入幽冥教主的心脏。
世界在刺目白光中崩塌，陈渡最后听到的是金轮钟报时的声音—— 当、当、当... 整整十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