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之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陈渡感到某种古老的权柄在体内苏醒。
第十殿的轮回司比他记忆中更加宏伟——穹顶是旋转的星云，地面由无数时间晶片铺就，每走一步都能看到不同时空的倒影。
"殿主归位——" 阴差的唱喏声在殿内回荡。十二名判官分列两侧，手中度厄尺同时点地，发出清脆的共鸣。
陈渡注意到他们的装束与白夜不同，官服袖口绣着代表各殿的徽记。
苏嫣然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第三殿和第七殿的人没来。"
陈渡的判官左眼微微发热。他看穿这些判官中至少有西位身上缠绕着黑色契约丝线——与当初影子判官使用的如出一辙。
白夜突然挡在陈渡面前，度厄尺横举："止步！" 她黑眼中闪过一丝银光，尺尖首指最前面的山羊须判官："宋判官，你袖中的东西，不拿出来给殿主过目吗？"
山羊须判官脸色骤变。他袖口突然鼓起，一块青铜方印自动飞出，在空中化作三米高的巨大印玺——上刻"秦广王敕令"五个血字。
"殿主恕罪！"宋判官跪地叩首，"下官只是奉命..."
印玺突然喷出黑雾，雾中浮现秦广王的虚影。
但与陈渡记忆中的威严形象不同，这个"秦广王"左脸腐烂见骨，右眼是诡异的银白色。
"师弟，别来无恙。"虚影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当年你为个人私情扰乱轮回，如今还有脸回来？"
陈渡的阎罗威压自动释放。整个轮回司的时空都为之一滞，悬挂的星图簌簌抖动。
"师兄的脸怎么了？"他故意问道，"我记得你最看重仪容。"
"秦广王"的虚影扭曲了一瞬。陈渡的通灵眼捕捉到关键细节——那腐烂的左脸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形状像是...契约文字？
白夜突然闷哼一声，右眼的漆黑如潮水般扩散至半边脸。她不受控制地抬手，度厄尺在空中写出古老的时序符文——与苏嫣然时钟纹身上的如出一辙。
"时序圣殿...的...钥匙..."她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秦广王"虚影立刻暴怒："闭嘴！叛徒！"印玺猛地砸向白夜。
苏嫣然闪电般出手。她锁骨处的时钟纹身亮起银光，第十三个刻度射出一道光线，在空中形成微型金轮，挡住了下落的印玺。
令人震惊的是，印玺与金轮接触的瞬间，青铜表面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材质——那根本不是阎罗印，而是一块扭曲的血肉，上面布满跳动的血管！
"这是...幽冥教主的心脏组织！"陈渡厉声道，"师兄，你竟敢——"
"哈哈哈！""秦广王"的虚影突然狂笑，"谁是你师兄？看看清楚！"
腐烂的左脸突然脱落，露出下面另一张面孔——正是当年被消灭的影子判官！
殿内大乱。
西位被契约控制的判官同时发难，度厄尺化作锁链缠向陈渡。
白夜强忍右眼的异变，挥尺拦截："保护殿主！"
苏嫣然的时钟纹身完全显现。她双手结印，十三道金光从不同刻度射出，在空中交织成网。
当金网掠过那些叛变判官时，他们身上的黑色契约丝线纷纷燃烧起来。 陈渡趁机祭出真正的阎罗印——一枚小巧的银印，印纽是微缩的金轮钟造型。银光所照之处，伪印化作的血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不可能！"影子判官尖叫，"真正的阎罗印早就被——"
"被你们偷梁换柱了？"陈渡冷笑，"那是我故意留下的赝品。"
银印突然变大，将伪印彻底压碎。
影子判官的虚影发出不甘的嘶吼，消散前死死盯着白夜的右眼："你以为逃得掉？混沌之眼本就是..."
白夜突然抱头惨叫。她右眼中的漆黑物质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把奇异的钥匙形状——半青铜半血肉，柄端是个微型的金轮钟。
苏嫣然胸前的时钟纹身突然与钥匙产生共鸣。第十三个刻度脱离皮肤，化作银线将钥匙缠绕。
"原来如此..."陈渡恍然大悟，"白夜右眼里藏着时序圣殿的钥匙，而嫣然的第十三个刻度是引路标！"
残余的叛变判官见状，竟同时自爆。血肉飞溅中，无数契约文字如蝗虫般扑向钥匙。
"阻止他们！"
陈渡的阎罗印射出银光，"这些契约要污染钥匙！"
白夜突然扑向钥匙。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开始解体，却仍坚定地握住那把诡异钥匙："殿主...记得...钟楼..."
钥匙被她插入自己的心脏位置。耀眼的白光爆发，所有契约文字如雪遇沸油般消融。
当光芒散去时，白夜和钥匙都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盏青铜灯——灯焰中是微缩的时序圣殿虚影。
苏嫣然捡起青铜灯，泪水滴在灯座上："她把自己...转化成了指引灯..." 陈渡的判官左眼看到灯焰深处有个模糊人影——是白夜，她正站在某个巨大的金轮前，回头微笑。
"没时间悲伤了。"他拉起苏嫣然的手，"看。" 灯焰中的虚影正在变化，显示出阴司各殿的现状——第一殿、第三殿、第五殿和第七殿都己被黑色物质侵蚀，无数阴差被改造成契约傀儡。
最可怕的是，在第十殿的地下深处，有个庞大的血肉团块正在脉动，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面孔——有陈渡的，苏嫣然的，甚至还有那个畸形婴儿的......
"幽冥教主......在重生？"苏嫣然声音发抖。
陈渡摇头："不，是更糟的东西。"他指向血肉团块核心处的一点银光，"有人在用幽冥教主的残骸培育'混沌之种'。"
灯焰突然闪烁，映出秦广王殿的实景——真正的秦广王被锁在青铜柱上，胸口插着半截度厄尺。他的左眼成了黑洞，右眼不断流出血泪。
"救...第十殿..."他的嘴唇蠕动着，"钥匙...在钟楼..."
苏嫣然突然捂住锁骨："陈渡！我的纹身！" 时钟纹身的第十三个刻度正在融化，银色的液体渗入皮肤，在皮下形成微型地图——正是阴司的全景图，其中十个光点特别明亮，排列成金轮钟的图案。
"我明白了！"陈渡猛地握紧阎罗印，"十殿阎罗的印玺本就是一体，合起来就是开启时序圣殿的钥匙！"
他刚要继续解释，整个轮回司突然剧烈震动。地面龟裂，露出下面翻滚的血海。无数苍白的手臂伸出裂缝，抓住判官们的脚踝向下拖拽。
"快走！"陈渡抱起青铜灯，阎罗印在空中划出光门，"去钟楼！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苏嫣然挥袖扫开扑来的手臂，时钟纹身的光芒形成保护罩。
两人冲入光门，最后的视野是第十殿穹顶星图崩塌，无数被污染的阴差如潮水般涌入。
钟楼的景象令人心惊。
这里根本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雨夜场景，而是一个时空错乱的囚笼——无数时间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个碎片里都困着不同时期的白夜。
有唐朝官服的她正在与黑影搏斗，有现代着装的她在电脑前破解密码，甚至还有幼年时期的她抱着青铜灯哭泣......
"这是...时间监狱？"苏嫣然的声音发抖。
陈渡的判官左眼刺痛起来。他看穿这些碎片都是同一时间线的不同分支，而囚禁它们的核心正是—— "金轮钟！"
钟楼中央矗立着与渡缘斋一模一样的落地钟，只是体积大了十倍。钟面金轮缓缓旋转，每个刻度都嵌着一块阎罗印碎片。
更诡异的是，钟摆是个倒吊的人影——秦广王！
"师弟...你终于...来了..."倒吊的秦广王艰难抬头，左眼的黑洞中流出银色液体，"小心...混沌之眼...会..." 钟声突然敲响。
不是十二下，也不是十三下，而是杂乱无章的乱响。每响一声，就有一个时间碎片破裂，里面的白夜发出惨叫后消失。
"他在消灭时间线上的白夜！"苏嫣然冲向金轮钟，"必须阻止！"
陈渡的阎罗印突然自动飞向金轮钟。在两者接触的瞬间，钟面裂开一道缝隙，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那手上戴着陈渡再熟悉不过的黑玉扳指。
"这是...我的手？"他愕然道。
苍白的手突然抓住阎罗印。整个钟楼开始崩塌，时间碎片一个接一个爆炸。
倒吊的秦广王发出最后的警告： "那不是你...是时间之外的......观测者......"
陈渡拼尽全力冲向金轮钟。在钟面完全闭合前，他看到钟内景象——那是个无限重复的房间，每个角落都坐着个穿黑袍的陈渡，他们正将不同时间线的记忆注入中央的金轮模型。
而伸手夺印的那个，缓缓抬起了头。 左眼银光，右眼漆黑。
"欢迎回家，本体。"钟内的陈渡微笑，"或者说...另一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