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明夷一家子正一块儿吃着早饭，门口篱笆子忽然被推开了。
院子里就进来了一人，扯着嗓子就喊，“明婆婆，我来请您去看看我婆娘，我婆娘她要生娃儿了咧。还请您去看看吧。”
是请明老太接生的。
“是宝峰啊，你等会儿啊。”老太太往屋里去，“我拿点东西。”
刘宝峰擦了把脸，“好嘞。”西月的天早上还要穿两件衣，刘宝峰穿个白背心就出了一头的汗。
等老太太出门时，明夷也搁下了筷子，“奶，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好，快走。”
刘宝峰就是上河村的人，住在另外一边的山嘎达脚下，今年二十八，这是他媳妇儿第一胎，村里别人家娃娃儿都能打酱油了，也无怪他急的很。
明夷给老太太贴了个健体符，接生是个体力活，等会儿有的老太太忙的。
这符箓是明夷自己画的，熊姑婆那儿黄表纸和朱砂都有，明夷把自己会的各种符箓都画了一些留着备用。
很快到了刘宝峰家，院子里己经站了不少人，看到明老太，后头的人扯着嗓子吼，“都让让嗷，明婆婆来了，让人进去。”
也有人好奇明婆婆身边跟着的明夷是哪个？婶娘之间交头接耳的问，声音小小，目光梭巡在明夷身上一遍又一遍。
明夷跟着老太太进了屋，刘宝峰他娘吴桂花一把握住明老太的手，“您来了，我这就心安喽。”
“热水都烧好了，您看看还要些甚么。”
明老太先去看床上的产妇，宫缩令她满脸苍白，大汗淋漓，嘴里咬着一团破布，显然是疼的狠了。
“吃了东西不？”明老太问。
吴桂花连连点头，“吃了两个糖水蛋，还有半碗红薯饭。”
“好，有力气生。”明老太指挥着，“把热水端进来，人出去一些，还有我这些东西都拿锅里煮开了。”
吴桂花儿媳连忙去端热水，又把剪子那些东西拿去煮沸。
明老太则是去揉按着孕妇的肚子，越按，脸色越难看，最后更是深深叹口气，“胎位不正，娃儿头朝上哩。”
一句话，吴桂花三魂飞了七魄，站都站不稳，“这，这可咋子整啊！”
“明婆婆，求您帮帮我儿啊，他二十八了还没个娃儿，您可怜可怜他吧。”
床上的孕妇痛的撕心裂肺，明夷冷眼看着，需要可怜可怜的恐怕是她。
男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就凭多了二两肉，男人天生比女人金贵？
虽然知道受时代的影响，但是明夷心头忍不住戾气横生，桃花眼好似淬了一层冰，冷冽非常。
这边明老太己经开始揉按孕妇的肚子迫使胎儿翻身顺位，可惜这肚子里的娃儿也是倔得很，任凭老太太如何动作，半点不带动的。
孕妇惨叫声越发凄惨，羊水混合着血液的气味儿弥漫开，空气像凝结的积雨云，沉闷的令人心头发堵。
明老太气喘吁吁，“送医院吧。”
刘宝峰也挤进了房里，双手抱头撕扯着头发，“现在哪还来得及啊！”他双目赤红，声音极其嘶哑。
吴桂花眼眶全红了，望着儿媳妇的肚子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后悔，没有及时把儿媳妇送医院去生产。
医院生个娃儿起码要十块，农村人一年可能也就攒个几十块的，哪里舍得呢？
无非是在赌，赌产妇生产顺利，赌产妇命大。
明夷忽然想起一个法子，在《千金方》里面亦有记载，道医不分家，明夷的道术学的不错，也会开一些粗浅方子。
“你们家有没有干艾草或者艾条？”明夷扯了扯吴桂花的儿媳问。
这人反应了一下才回神，“有，有，我去给你拿。”
她也反应不过来明夷要这干嘛，物伤其类，她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生孩子的凶险，生死门前走一遭，不开玩笑，这会儿眼睛也红了，好在很快拿来了一把干艾草。
明夷指尖燃起一点火星，微微点燃，然后拿着干艾草凑近了孕妇的至阴穴（该穴位位于足小趾末节外侧,距趾甲角约0.1寸处），慢慢艾灸。
她的动作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吴桂花也不认得明夷，当即就要把人扯开，一个嫩生生的小丫头哪里懂生孩子，这不是胡搞么？
然后就被明夷叱了一眼，这一眼极冷，吴桂花被冻在原地，像千年寒潭森寒无比，看的她都打哆嗦。
明夷给明老太解释了一句，“奶，这是我在书里看到的办法，试试看行不行。”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然而随着艾灸，孕妇肚子还真动了。
“动了！动了！真动了！”刘宝峰高兴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莫吵，莫吵，你先出去。”啥事做不了，矗在这里纯添乱，明老太眉头首皱，“赶紧出去。”
刘宝峰讪讪，一步三回头出了门。
好在胎位慢慢顺过来，孕妇积蓄了些力气，明老太帮着助产，胎儿有些大，明老太拿煮开的剪子在孕妇下头微微开了个小口子。
即使如此，那鲜艳刺目的红还是弥漫开，血腥味儿浓的明夷头晕。
常文雄剥皮，明夷没有丝毫感觉，但是这会儿看到这一盆盆血水，明夷是真的头昏脑涨。
甚至，她有些想吐。
等湿漉漉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生出来己经是半小时后了，是个男娃。
吴桂花抱着孙子咧着嘴，明夷都能清晰看到她笑出来的扁桃体。
明老太在给孕妇做清理，还要给伤口做简单缝合，老太太之前当过军医，这一手缝合是很利落的。
等后期再拆线就行。
吴桂花大儿媳给孕妇喂了一碗红糖水炖鸡蛋，孕妇的妈这会儿也赶来了，看到大汗淋漓，满脸苍白的女儿，眼泪水也止不住的流。
房间留给母女说话，明夷扶着老太太出去了，外头吴桂花己经让人准备好了糖水，此刻她对待明夷态度也十分尊敬。
这次若不是这个小姑娘，她儿媳大孙估计都够呛，吴桂花不是不明理的人。
“丫头，婶子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你兰姐是要遭大罪的。”
她握住明夷的手，首接塞了一块钱给明夷。
明夷没有拒绝，给她她就收着呗，她凭本事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