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往这!往这!”
“喂,小心点!轻点放!”
“对对对,放那!唉,放好点啊!”
……
会稽郡,会稽山脉,某深山。
一个硕大而隐蔽的山洞里,传来大规模人群挪动的声响。
山洞内外,命令声,喧嚣声,喘气声,交谈声,声声不绝于耳。
只见一群兵士,分成几个小分队,在几名指挥官的指挥下,正陆续地往洞里运送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正是硝石、硫磺和木炭。
而山洞外,另一群士兵,也在马不停蹄地运送一些东西。
也是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正是石漆、松脂,还有陶罐和铁罐。
没人理解西楚霸王项羽干嘛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人觉得会不会是楚霸王经历垓下之围后,看破红尘、准备在这里修个庙观还是什么仙人居所,然后与世隔绝。
这时,项羽带着项襄、项坨等人走来了。
三个人站在山洞口,看着忙忙碌碌的兵士,也在探讨着如何提高办事效率,如何加强保密措施之类的。
随后项羽又特意叮嘱他们,这些事情不要让项伯知道。
项襄、项坨虽不解,但也是点头同意。
他们感觉自家这个项羽,在楚思羽来了之后,各方面都变化太大了,变得有点让人不认识。也不知道,楚思羽给他灌了些什么迷魂汤。
视察完这个基地之后,项羽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他的下一个基地。
那里也是一个深深的山谷,距离这个山洞基地也不是太远,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山沟里。
几百号从会稽郡各地,征召过来的顶级铁匠,负责打造顶级兵器——一种削铁如泥的兵器,一种不输于匈奴人手中兵器的超级兵器。
这些铁匠中,很多还是虞姬的父亲虞庄主介绍过来的。因为虞姬的父亲,他就是一位在当地享有盛名的这个兵器打造家。
这个基地也是对外封锁的,除了一些看管的楚兵,任何人都不知道这里的秘密。
视察完这个兵器基地之后,项羽又马不停蹄地带领项襄、项坨等人,赶往下一个秘密基地。
这里,也是在深山中,也处于绝密状态。
只见,在一个个场地中,一些木工在切割山桑木,一些木工在劈砍、打磨檀木,一些铁匠在打造一些奇怪的铁制物,还有一些工人在忙着把麻和丝拧成绳索状的东西。
现场的各项生产制造井井有条、秩序井然,项羽感到很满意,并交代现场管理的官员要不畏艰难、持之以恒。
随后,项羽出人意料地,在回吴县的途中,顺便走入楚地基层视察。
他主要视察这些城市的生产,生活问题。看看老百姓有什么诉求,现在生活得怎么样,负担会不会很重。
而且,他还特意做了件让楚国老百姓津津乐道的事。
而且,一瞬之间,这件事就跟病毒扩散似的,传遍了整个楚国!
就是项羽在路上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他看到一位六十岁老奶奶一个人在地里插秧,他二话不说,卷起裤腿,就冲进水田里帮老奶奶插秧。
其余一众手下见老大都去帮忙了,他们也就哗啦啦全冲进水田里,都帮着插起秧来。
这下可好,由于人数太多,一亩多地的水田,最后一人一根秧苗都没分到就插完了。
老奶奶对项羽十分感谢,要拉他去家里吃饭,项羽不仅没去,还赏给了老奶奶十两银子,并且承诺她,等秋收的时候会再来帮她收稻子。
就在西楚霸王忙着不务正业之时,其余各路诸侯却都忙得焦头烂额,且神经绷紧。
齐地都城,临淄。
大殿内,韩信与他的谋士双星蒯通、李左别在密谈。
这己经不知道是他们第几次密探了。
刘邦抵达睢阳、彭越造反后,全天下神经绷得最紧的,就是韩信集团。
韩信和蒯通主张趁刘邦内外交困之际,发兵灭之,但被李左车阻拦。
李左车沉着冷静地分析道:“大王,虽刘邦被彭越、英布袭扰,但刘邦势力没有被伤及根本。”
“都说刘邦集团经过各种分化瓦解,实力己严重削弱,但彭越和英布这么多天都不能对它伤筋动骨,可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们基本盘还是很稳的!”
“刘邦现牢牢占据关中,进可攻退可守,咱们若是贸然派兵前往,恐重蹈六国覆辙。”
“而且,咱们大军刚刚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且齐地又零星叛乱不断,咱们绝不能贸然抽身。”
“更重要的是,大王您是齐地新主,没有与齐地建立牢固的政治联系、感情联系,根基还很浅,很容易遭受齐地旧势力的反扑。”
“以疲军长途奔袭依然强大的汉军,且要攻打函谷关,万一到时咱们被拖在那,被耗死,必然导致齐地反叛势力抬头,甚至可能引来彭越等各方势力的趁火打劫。”
“届时,咱们有可能陷入之前项羽那样的处境,众叛亲离、被西面包围、被无情绞杀!”
听了李左车这番话,韩信那颗躁动的心确实平静了不少。
他还是很信任这位才华横溢的军师的,毕竟当初不战而让燕、齐投降,就是靠他的绝妙计策。
而且,在井陉之战前,他对赵军主帅陈余提出“以奇兵断汉军粮道、坚守不出的计策”。如果陈余采纳他的意见,估计韩信现在都还在赵国转圈圈。
所以,韩信不得不重视这位超级谋士的建议。
可蒯通却有不同的看法。
当然,他并不反对李左车对当前形势的判断,只是,他有他的建议。
蒯通喝了口美酒后,激情满满道:“齐地虽不稳,但以大王如今的声威,只需小小几万大军足以震慑各方!”
“而剩下的十几万大军,以大王用兵如神的威力,极速前往追杀刘邦。届时,彭越、英布见有机可乘,也会像疯狗一般扑过来撕咬刘邦。”
“大王,此乃天赐良机!要知道,睢阳,距离齐地才区区数百里!且咱们齐军大部分,己推进至齐楚边境,随时可在很短时间内首插刘邦大军!”
蒯通滔滔不绝,又从刘邦的大部分领土是靠韩信打下来的,来论证刘邦自身实力一般而韩信强大,又说应该趁刘邦未入函谷关而击杀之、若等到他跑进函谷关再打就难了,又分析到刘邦经历被劫持,经历韩信的脱离,经历彭越、英布的背叛,以及跟彭越、英布的缠斗之后,汉军士气处于历史最低迷期,趁此良机以强盛齐军打最弱汉军,必能一战定乾坤。
蒯通越说越激动,索性放开嗓子吼了起来:“剿灭刘邦主力后,顺势一举杀入函谷关,一举荡平关内。随后,以关中之险,据守天下!”
“有了关中,汉中、巴蜀必是囊中之物。而彭越英布等贼寇,根本不足为惧,届时一并灭之。”
“以汉中为大后方,连通我齐地这个大本营,东西两地梦幻联动,向北可灭燕魏赵反齐势力,往南可灭楚地及整个南方。”
“千秋大业,在此一举!万世之功,在此一搏!大王,以你战神之姿,以你兵仙之威名,这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啊!”
说到动情处,蒯通情不自禁跪倒在地,对韩信磕了个响头,用哀求的语气道:“大王!如今,您有机会成为始皇第二!您即将也成为千古一帝!您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那后面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你想想,刘邦马上就要进入关中,以萧何等人的治理能力,关中定能成为刘邦稳健的大后方。”
“以刘邦的能力,以刘邦的班底,再加上他有陈平和张良这两位绝世奇才,他们也只需要一两年就能快速恢复元气。”
然后蒯通以秦始皇当年的例子,论证若是给刘邦关中平稳发展的机会,届时刘邦依据关中之险,退可保关中基本盘、进可东出攻六国,最终又会像秦始皇那样一统天下。
“大王,机不可失,别给自己留下一生的遗憾啊!”
说到这,蒯通都忍不住抹眼泪了,搞得此时此刻刘邦真的己经登基称帝了一般。
这番话不仅合情合理,而且说到了韩信的心坎上!或者说,勾起了韩信深藏于内心深处的欲望。
换作之前,也就是刘邦势力如日中天之时,他还不敢有夺取天下的想法——那时他能当个诸侯王,他都己经心满意足了!
但是,如今,他己经脱离刘邦。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居然鬼使神差中成了天下各方势力中最强的那一方!
他虽然出身卑微,但刘邦那小儿就出身高贵了么?他不也就一个混吃混喝的小无赖么?
刘邦可以夺天下当皇帝,他韩信有什么不可以?
何况,这无赖的天下,一大半还是他帮助打下来的!
韩信心里有了主意。不过,在做出最后决策前,他还是想起了一个问题。
韩信突然问蒯通和李左车:“两位先生,依你们之见,此次若咱们挥军出击刘邦,要不要派人去联络项羽,让他与我们一起合击汉军?毕竟,咱们好歹也是盟约国。”
话音刚落,一探马急报。
“报大王!楚国最新军情!”
蒯通一看,这位正是自个前几日派出去的探马,他回来了。
回来的恰是时候!蒯通暗道。
韩信回道:“说。”
探马紧急奏报道:“回大王,楚国不仅没有增兵的迹象,反而在大裁军!”
“啥?”韩信懵圈,难以置信。
“额,这…”李左车和蒯通也是愣了一下。
探马继续道:“项羽那位新任军师,也就是那位叫楚思羽的,居然把数万刚组建的楚军就地解散,还让他们回去耕田,说楚国人供不起这么庞大的军队,老百姓都快饿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韩信一听,立马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好久,他才不无轻视道:“我就说这项羽,肯定被我打怕了,现在连打仗的心思都不敢有了。也不能怪他,毕竟垓下之围,可能是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蒯通虽然觉得里面有文章,但为了促使韩信立马出兵灭汉,他也附和道:“那必须的,以大王这种神威,谁见了不都得颤几颤!项羽再神勇,遇见大王,还不是就像鸡蛋碰石头!小小楚国,不足为虑!”
可李左车却比较冷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楚国必定有诈!而且他极度怀疑那个叫楚思羽的,又在暗中搞什么鬼!
很多人可能不觉得楚思羽有什么翻天本领,但李左车却看得很透彻,这项羽和楚国能够在危局中活过来,完全靠的就是这位楚思羽。
譬如,很多人笑话项羽颁布罪己诏是打自己的脸,是一件丢人的行为,是在做一个无用功。
可李左车却觉得,这一招无比高明,这一招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全天下能想出这个的,当今世界,含他在内,不会超过两个。
譬如,释放刘邦这件事,大部分人都骂项羽傻,都觉得项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李左车却认为,项羽这一举动,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英明得不能再英明的高明之举。
因为,释放刘邦,表面多了个对手,但却无形中帮他拖住了其它全部对手,包括韩信。
而且,释放刘邦,天下震动,占领了道德制高点,且为他们赢取了巨大的各项利益。
所以李左车明知韩信意在出兵,但还是劝说道:“大王,楚国虽刚刚元气大伤,且与我方缔结有盟约,但依然不可掉以轻心。项羽之勇,冠绝天下,再加上如今有个奇人相助,恐一旦卷土重来,也是气势磅礴、震天动地!”
韩信听了,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蒯通则一脸不悦,觉得李左车太过谨慎,他想了想后,问探马:“那个,楚国境内,可还有其它重要消息?”
探马抬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复道:“禀先生,楚国境内没啥重大消息,总体安稳平静,大家好像几年没吃过饭似的,都忙于种田,其余的,忙于娱乐享受!”
“整个江东之地,还有彭城等地,都松懈安逸,有些军人甚至流连风月场所,甚至连楚霸王都成天不务正业,不是下地种田玩泥巴,就是躲进深山去打猎,还经常光顾青楼花天酒地!”
“而且,最近整个楚国都在传一件事,就是堂堂西楚霸王,居然不去练兵备战,而是带着兵士帮老奶奶插秧。楚国人都在说,楚霸王变成了楚王八,现在都趴泥里玩泥巴了!”
此话一出,韩信蒯通皆哈哈大笑。就连一向沉静内敛的李左车,也是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笑毕,韩信打发走探马,看着两位谋士,突然就下了个决心,大声道:“来人,召集各路将军开紧急军事会议!还有,那个,赶紧召一名信使,带我书信飞速赴楚!”
话音刚落,一名传信官匆匆来报:“禀大王,据齐楚边界守将飞马来报,楚方特使正往临淄而来,随行人员中有一位叫项美齐的女子,据说是项羽堂妹。”
“项美齐?”
听闻后,韩信、李左车和蒯通,皆是大吃一惊。
如今如此复杂的天下局势下,楚国派一名女子赴楚,这么突然,而且连声招呼也不打,意欲何为?
韩信、蒯通、李左车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可这个事还未缓过神来,一前线探马匆匆来报。
探马神情紧张,且额头上居然是大汗淋漓。
“禀报大王,不好了,有迹象显示,刘邦此次返回途中,故意经过睢阳,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荥阳一带有汉军大规模调动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