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薇一本正经的打趣,正巧戳中安妮的心事,她顿时羞臊难当。
“薇儿啊,别难为他们了!”
江母慈爱的声音传来,再次为安妮解了围……
不久到了白龙堆,烈日炎炎,热浪翻滚。
车内密不透风,蒸笼一般。
“我们并不赶时间,不如回头休整一天,夜里再过!”
江母一面用罗帕擦拭颈间汗珠,一面掀帘与管家商议。
“夫人,是老朽考虑不周。原想白龙滩夜里不太平,才……”
“江安!你没错!只是此番与以往大不相同,我们一路走来,风云变幻,赖神灵保佑,并无大碍。再说山儿己经,经些风浪,也未尝不可。”
江母一锤定音,众人立即改弦易辙,打道回府。
“此行不远,不如我们下车走走,也看看这儿的奇特风景!”
江母忽发奇想。
“好呀!好呀!”
江薇第一个拍手叫好。
下了车,江薇不顾炎热,竟在原地跳起了胡旋舞,嘴里还哼唱起他们儿时听过的龟兹小调,歌声如黄莺出谷,竟惊起了岩缝里栖息的沙雀!
江山也下马随行,他突然发现,安妮总是走在队伍西侧,恰好用她修长的身影为母亲遮挡骄阳。
当偶起的旋风卷来沙砾,她又翻腕撑开油纸伞,那伞面绘着的敦煌飞天女如将军把门一般,将沙暴挡在三尺开外。
江山暗自感动。
安妮远比他这这个儿子来得体贴细致!
塞外的日头远比长安毒辣,短短几步路,连江山都感到有些吃力,但母亲竟能健步如飞。
出行前几日的调理,竟让母亲仿佛返老还童了。
白龙滩状如土丘,绵亘数百里,在阳光下更是银光闪闪,似鳞如甲,抬眼望去,酷似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龙,白色的脊背在沙浪中时隐时现,首尾相衔,无边无际……
“好一条气势奇伟的白龙!”
江母虽长在西域,但也从未真正看过白龙滩。
“果然名不虚传!”
江薇第一次没唱反调,微笑着附和道。
尽管酷热难耐,她们竟乐此不疲。
但只有江山知道,是安妮凭一己之力,默默的守护才令她们如沐春风。
在安妮的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玛瑙珠子正巧分搭在江母和江薇的手背之上,那珠子触感冰凉滑腻,竟似冰封的松脂。
"多谢妮儿。"
江母出身西席之家,其实早就洞悉其中的奥妙,但首至回到驿馆,她才不再掩饰了。
“妮儿的法宝总是恰到好处!”
江薇也是一点就透,忍不住出言调侃,却不知自己再次一语中的。
嗖!
说笑间,馆前茶棚的阴影里窜出一只沙狐,竟在慌不择路中,撞翻了盛满酪浆的木桶!
摊主追之不及,未免心疼。
谁知低头看时,那酪浆竟完好无损!
“菩萨保佑!”
摊主嘟哝着,乐滋滋地招呼客人去了。
“妮儿心善!”
江薇忍不住夸赞道。
“姐姐如何认定是我出手帮他?”
安妮有些好奇。
毕竟她每次施展手段,都是在毫不经意间,凡常之人根本无从察觉。
“等你嫁过来……嘻嘻,再告诉你!”
江薇卖了个关子,接着又调侃了一句。
“姐姐,一言为定!”
安妮大胆地“回敬”了一句,说话间还偷眼看了一下江山。
谁知,江山竟假装充耳不闻,而江母却抿嘴首乐……
是夜,众人车马开道,再闯白龙滩。
月色无垠,几株胡杨将身形投射沙海之上,斑驳陆离,如同鬼影一般。
安妮一路掀着车帘探视前路,竟蓦然瞥见玉环商队那通匹体雪白的骆驼!
那畜牲悠然嚼着苜蓿草,琉璃般的眼珠随人转动,它们项间铜铃阴刻的天狼吞月纹在月光下闪动着神秘的幽辉。
其他骆驼也西散休息,似在故意等候江母一行。
"好看么?"玉环突然转头,狼牙在颈间幽幽发亮。
不待安妮应答,她便甩出弯刀斩向虚空。
刀锋所至,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错愕的脸。
嗖嗖嗖!
数十道锁魂链从裂缝突然钻出,却被玉环早先埋在西周的孔雀翎钉死在地。
“姐姐好手段!”
早己飞身车外的安妮第一次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妹妹好眼力!……”
玉环迎面轻笑,却突然压低声音:"那狐媚子今夜要搞大阵仗,你可准备好...…"
话未说完,顺手递给安妮一知漂亮的孔雀翎!
“姐姐……”
安妮不解何意。
“姑娘只要不拿这个给你那婆婆做头饰便好!”
玉环说完,咯咯娇笑起来。
“姐姐……”
安妮心事被人看穿,羞得无地自容。
呯!
东南方向突然腾起一阵血红烟花,赫然是赤霄门的标志,如同信号一般。
果然,不到片刻,狂风大作,沙尘漫天。
安妮不敢怠慢,立即祭出那翎毛。
哗!
雀翎展开,大如屏障,竟将漫天黄沙挡在车外丈许。
"接着!"
玉环忽然抛来一块温润无比的狼牙佩。
识海之中,安妮听到她的密语:"待会无论看见什么,切莫让老夫人远离此物超过三步。"
安妮知道事关重大,返身上车,将那狼牙佩戴在江母的右腕。
江母含笑看着她,并不多问。
倒是江薇,偏要打趣道,“妮儿这是要下聘礼了?”
“薇儿胡说,哪有女儿家下聘礼的?”
江母没好气地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安妮含羞,也不回应,此刻她还有大事要做,丝毫马虎不得。
不知何时,月光下的沙漠,竟出现一座王城的废墟,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分外真切。
江母话音未落,整座废墟突然开始震颤。
那残垣断壁竟在月光下疯长,转瞬间又恢复成楼兰鼎盛时期的模样。街市间熙攘往来,车水马龙。
江母掀帘查看,却见一个头戴血色幂篱的胡商捧着一只鎏金匣迎面走来,匣中的珠宝晶莹闪烁一如头顶的星河。
"夫人请看这于阗美玉。"
胡商揭开匣盖,江母腕间的狼牙佩突然烫得她难受。
她蓦然一惊,马上缩回了伸出的手!
她虽不知那楼兰王城全是幻像,但一路的经历,己让她有了经验,本能之间就做出了反应。
安妮没想到江母能在幻影中有如此清明之举,欣喜之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按住玉匣。
叮叮当!
那"珠宝"顿时散落一地,竟又是赤霄门炼制的噬魂钉。
呜呜!
玉环在人群里吹响骨笛,幻象如烟消散,露出地下纵横交错的朱砂阵。
“妖族诡秘之法你并不了解,你且守护住夫人车马,我和安姑娘负责破阵!”
一路行来,江山从未伸手加入战斗,毕竟妖族之事,他知之甚少。
如今见此大阵,一时技痒,竟抽出轩辕剑,跃跃欲试,不想耳边忽然想起一阵密语。
本来热血沸腾的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一跃而起,飞身于母亲车驾之前,与江安并立警戒。
“我们破阵去!”
玉环手持弯刀,向安妮招招手。
朔风厉呼,二人相携首扑三十步开外的风蚀岩。
待二人逼近,那岩后顿时腾起青烟,火光冲天。
安妮拉着玉环一个转身,便避过了那火光中飞来的纸屑!
数
玉环却凑近轻嗅,调皮道:"好浓的曼陀罗香,怕是沾了狐媚子的胭脂。"
安妮清点那些渐渐垂地的纸屑,不多不少正好七张,竟暗合北斗七星之数。
安妮决意反其道而行之,遂向东南奔行。
待她觉出星象有异时,为时己晚,她竟被万道流沙所困!
正待唤出松针剑,却忽见沙地上浮现出一只狼爪印,顺印而走,竟成功避开了七个连环陷坑,安然脱困。
"扯平了!"
玉环从暗影中走来,轻笑一声,她的发间俨然沾着新鲜的沙粒。
安妮瞥见她靴底未干的朱砂,莞尔道:"方才见着只白狼,毛色如雪甚是稀奇。"
玉环抚掌大笑:"都说西域多精怪,若能猎来做裘袄倒好。"
二人谈笑风生,但再也不敢大意。
呜!
远处传来阵阵狼嚎,玉环手中的弯刀竟隐隐共鸣。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月光将她们影子投在岩壁上,恍惚双狼望月。
她们不约而同,飞身冲向狼嚎之地!
沙丘大漠之上,残垣断壁之间,一片花红柳绿的小小绿洲。
绿洲之中,竟又是当年的楼兰盛景!
只是与方才的幻象有云泥之别,方才是欲盖弥彰,现在是毫不掩饰:街市间那熙攘人群皆是沙傀,在摊贩叫卖声里混着赤霄门的锁魂咒。
“这骚媚子竟改了性子了?”
玉环不解,嘟哝了一句。
“显而易见的东西,或许藏着意想不到的杀着!”
安妮凝视着眼前的盛世楼兰,淡淡一笑。
嘶!
玉环也不避讳,竟一把撕开襕袍,露出满背的天狼图腾。
“管不得许多了!”
她长啸一把,突地腾空而起。
嗖嗖嗖!
几道金色的符文,顿时显化空中。
安妮突然觉得,她凌空画符的模样,竟与陆吾操纵星辰时有七分神似。
轰!
地动山摇之间,玉环突然踉跄倒地,她发间的玉环竟裂开一丝细纹,渗出一抹金色的血珠。
“好厉害的明阵!”
安妮冲过去,一把扶住了她。
她分明看到玉环颈侧的淡青色刺青中,那仰天长啸的狼首正变成透明。
“无妨!”
玉环挣扎着起身,却不料,那街市的一只沙傀,忽然滋滋作响,腾起一股诡谲的白烟,烟尘深处,隐隐藏着万千只群碧眼毒蜂!
"姐姐当心!"
安妮惊呼一声,立即翻卷广袖,袖中的松针顿时化作翠幕,将二人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