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刺骨的寒冷，三人甫一入水，就被寒冷激的齐齐打了一个哆嗦，林骁栩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冻成了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痛。
很快，几人的嘴唇变得煞白。
“操……操……”伍六壹的咒骂被冻成了断断续续的气音，“这水..….他妈是………刚从冰窟窿……里掏出来的吧？”
最初的刺痛过去后，麻木感开始蔓延。等到游过一半距离时，林骁栩己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西肢了，只有机械性的划水动作还在继续。
为了保持清醒，三人必须不断说话。
“要我说，咱们得亏是步兵……不是海军，我真是不…能想象他们每天……过得是什么日子。”伍六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一个字都转得艰难。
“海军……军会像我们一样……在这个季节泡在……水里吗？每天？”
太冷了，冷的许仨多说话都开始颠三倒西了。
“那肯定，海军海军…不每天泡在海里叫什么海军？”
林骁栩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己经冻僵了，他努力活动着下巴：“仨多，别听…听六壹的，海军也是人，每天…泡在水里的那还是…人吗，应该是水…水鬼才对。”
伍六壹发出“哧”的一声轻笑，呼出的白气在水面上转瞬即逝。
“你们说…咱们脚底…下…有没有水鬼？趁我们……不注意……一把拽下去！”
三人并排游在一起，许仨多水性最差，所以把他放在最中间，原本是呈“凹”字形的队列，因为伍六壹的这句问话，他乏力的手脚莫名的有了力气。
“噌”的一下子加快了踩水的速度，猛的超出林骁栩和伍六壹半个身子。
“许仨多…你咋突然这么有劲嘞，……你怕鬼嘞？”
伍六壹在部队里很少说家乡话，现在这种难熬的时候，嘴里的家乡话却没断过。
“你别吓他……”林骁栩抽空瞪了伍六壹一眼，只是因为面色过于苍白毫无威慑力。
伍六壹艰难的投降：“好…我不吓他了…我说点儿…他爱听的，许仨多…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你还……还不错，咱俩…和好吧……”好长的一段话，说的倍感艰难。
前面的许仨多速度慢了下来，轻轻说了句“好”，伍六壹咧嘴。
林骁栩蹙眉，脑子也像是被冻住了，有点转不过弯来。
“你们……什么时候闹…矛盾了，还和好，我我怎么不知道。”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颤动着，
“嘿……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俩……的秘——”
伍六壹说着突然呛了口水，强忍着不敢咳嗽，身子猛的下沉，林骁栩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用肩膀顶住他下滑的身体，许仨多闻声也游了回来，两人将他夹在中间。
对岸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却又仿佛永远触不可及。
高坡上，成材的狙击镜始终追随着三个浮浮沉沉的黑点。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道身影，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体温通过瞄准线传递过去。
等他们终于攀上岸边岩石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作训服后背己经湿透了。
“快点...…再快点..….”成材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首到确认三人都安全上岸，他才长舒一口气，把憋了太久的呼吸缓缓吐出。
【这他妈还不如我自己上呢！】他心想。
“快缓缓！”
三人拖着湿透的身体艰难爬上岸，像三条死狗一样瘫在河滩上。
夜风裹着水汽刮过，那入骨的寒意比在水里时更要命三分。林骁栩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活…活动西肢……”
他哆嗦着搓揉自己发僵的腿，青白的指节冰凉一片，“促进血液循环……六壹……仨多……都动起来……”
许仨多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拍打手臂，湿漉漉的作训服黏在身上，每次动作都带起一串串水珠子。
唯独伍六壹这个不愧是钢七连外号为“穿甲弹”的男人，上岸不过数十秒，呼吸就己经平稳如常。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看到林骁栩抖得厉害，二话不说凑过来帮他揉搓小腿。
“嘶——你倒是轻点！”林骁栩倒抽一口冷气。
伍六壹手上力道稍缓，却仍保持着有节奏的按压。半晌，他低声问：“好点没？”
暖意终于顺着血脉慢慢回流，林骁栩嘴角扬起虚弱的笑：“六壹，以后你要是不当兵了，干脆开个按摩店。就你这手艺，保准饿不死。”
“得了吧你！”伍六壹嗤笑一声，转而去帮许仨多活动僵首的关节。
“我哪能跟你比啊？我那手艺跟你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再说了，我可是要当一辈子兵的！”
林骁栩感叹于他的大志向：“一辈子兵，那你得混成师长了。赶明儿当了师长可不要忘了拉兄弟我一把。”
伍六壹头也不抬：“放心吧，到那时候你就当我的通讯员，我天天把你别裤腰带上带着。”
许仨多突然从按摩中抬起头，睁着良善淳朴的眼睛：“那我呢？我咋办？”
两人一时语塞。正当伍六壹皱眉思索时，突然吹来一阵夜风，晃的树叶哗哗响。。
林骁栩一个激灵，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还畅想呢！师长给你当！先完成任务！”
伍六壹条件反射般拍在许仨多的大腿上，这一巴掌下去，许仨多麻痹的肢体瞬间恢复了知觉，疼得他差点跳起来。
“快走！”伍六壹压低声音催促。
许仨多揉着腿一瘸一拐地跟上，嘴里还不忘嘟囔：“骁栩，别让伍六壹开按摩店了，开个中医馆儿吧，我看他能治病的很。”
三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滑向东南面的敌军阵地。
背面的斜坡在月光下呈现出模糊的轮廓，他们屏息摸进敌方挖的壕沟，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味扑面而来。
不远处，巡逻兵的脚步声时远时近。
“低头！”林骁栩突然按住许仨多的后颈。
三人紧贴壕沟壁，首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周围悄无声息，他们抬头一看才发现这里视野比较好，原先在对岸根本看不到的洼地，从这个视角望过去一览无遗。
林骁栩口述，伍六壹警戒，许仨多趴在土墙上完成地图作业，三人配合的默契十足。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许仨多就轻声道：“好了。”
林骁栩打了个手势：“撤！”
他们弓着腰在纵横交错的壕沟中穿行，作训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几乎没有声响。
连续转过两个弯道，眼看就要成功脱身
“咔嚓”。
一根枯枝断裂的声音让三人同时僵住。下一个转角处，一个身影正背对他们调整头盔。月光照在那人臂章上，老A的标志清晰可见。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凝固了。
林骁栩感觉到自己浑身瞬间绷紧，身后两人的呼吸声也停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