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萧锦临踹开黏在脚边的九尾灵狐,青玉台阶上湿漉漉的露水印出他张牙舞爪的倒影。
"道友当真不用我引路?"
慕容玄策斜倚山门石狮,玄色衣摆垂落处竟生出几株诡艳的赤蝶兰,"这登天梯九百九十九阶暗合周天星斗,每阶都藏着......"
"藏着清霄宗列祖列宗的棺材板?"少年指尖弹飞登记玉牌,流光在雾中划出灿金弧线,"小爷三岁就会踩着麒麟角摘星星,你这病秧子还是留着口水数蚂蚁吧!"
山风骤起,卷走慕容玄策未说完的警告。萧锦临纵身跃上第一阶的刹那,整条天梯突然褪去青苔,露出森森白骨砌就的本来面目。
"草!老东西们玩挺花啊?"
他足尖点在某个头盖骨的眼眶处,背后骤然炸开血色篆文——【杀亲证道者,可承天运】。
第二十七阶,罡风化作万箭穿心。
萧锦临叼着不知何时摸来的糖葫芦,糖衣在利刃中碎成琉璃雨。当第十七支风箭擦过他喉结时,少年突然对着虚空嬉笑:"东南巽位缺了七寸灵气,您老这诛心阵该补钙了!"
咔嚓。
暗处监察长老捏碎窥天镜,眼睁睁看着那抹青衣如游鱼破浪,踩着阵法漏洞首冲三百阶。云雾深处传来上古麒麟的闷吼,千阶天梯突然剧烈震颤,九百九十九具白骨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窝。
第五百阶,时空倒错。
萧锦临一脚踏进自己出生时的花苞,看见襁褓中的婴儿被血色藤蔓缠绕。本该惊恐的少年轻轻抚摸食人花利齿:"原来当年是你这丑东西给我当摇篮?"花蕊中突然滚出枚金铃铛,落地成舟载着他冲破幻境。
第八百阶,因果审判。
无数张慕容玄策的脸从石阶浮出,或讥笑或蛊惑:"你不过是我的渡劫棋子。"
萧锦临抡起登记玉牌砸碎最近那张脸:"要小爷的当棋?你也配交五险一金?"
当最后一阶近在咫尺时,天地忽暗。九百九十九具白骨立成囚笼,天穹降下玄铁锁链缠住少年脚踝。萧锦临突然暴喝:"就这?"发间铃铛应声而碎,迸发的金光竟凝成第一千级透明台阶。
他踩着自己影子登上虚空,脚下万骨同悲。云海炸开七色霞光时,山门铜钟自鸣千响,整个清霄宗的灵气疯狂涌向天梯尽头——那青衫少年正蹲在第一千阶啃桃子,果核精准砸中监察长老光秃的头顶。
"记录破了,"他对着漫天惊愕的长老团比划中指,"麻烦下回把庆功宴的烤全羊换成孜然味。"
清霄宗登天梯第一千阶,萧锦临嚼着桃核俯瞰云海时,整片天空突然褪色成焦褐。炽热罡风卷着冰碴子擦过他脖颈,在锁骨处灼出焦黑纹路——竟是朵含苞待放的烬火莲。
"萧锦临。"
霜雪般的声音自深渊传来,三十六道冰火锁链破空而至。澹台烬踩着焚天业火凝成的台阶拾级而上,每步都在虚空烙下焦黑足印。他玄袍翻涌间,萧锦临腰间玉牌突然炸裂,迸出的碎片在空中拼成「沧溟」二字。
"仙尊要收徒先递拜帖啊!"少年指尖弹飞桃核,果核触及澹台烬三丈外便凝成冰雕,"清霄宗的规矩是......"
"规矩?"澹台烬屈指轻叩,冰雕瞬间汽化。他眉间烬火纹亮如熔岩,萧锦临脚下天梯突然坍缩成熔炉,"本座焚过的宗门戒律,比你吃过的灵米都多。"
萧锦临踉跄跌进火海,却发现烈焰舔舐过的肌肤竟生出鳞甲状金纹。
他惊觉这火与登天梯最后一阶爆发的金光同源,而澹台烬袖中垂落的锁链末端,赫然拴着他诞生时包裹的襁褓残片。
"苍梧城的天火滋味如何?"
澹台烬掌心托起团青冥鬼火,火芯里映出萧锦临婴儿时期在焦土中啼哭的画面,
"当年你灵根初醒焚尽全城,倒是比这些杂鱼更有趣些。"
萧锦临瞳孔骤缩。
记忆深处养母被火舌吞没的惨叫与眼前鬼火重叠,丹田突然爆出麒麟怒吼。
他发间铃铛尽碎,金芒凝成利刃劈向澹台烬:"你也配提苍梧城?"
"配不配..."
澹台烬徒手捏碎金刃,飞溅的碎片割破他唇角,"要看你有没有能耐烧穿本座的霜甲。"
血珠坠地的刹那,千里云海冻结成镜。
镜中倒映着数百个时空的澹台烬——或剜心饲魔、或焚琴煮鹤,每个幻影脚下都跪着无数哭求拜师的少年天骄。
"他们跪了三千六百载..."
澹台烬的霜甲爬上萧锦临脊背,"你却还有力气瞪眼。"
萧锦临在威压下咯咯作响的骨节爆出金红灵流,烬火莲纹路突然盛开至心口。
他嘶吼着撕开霜甲,额间绽出与澹台烬如出一辙的烬火纹:"要我跪?除非三界火种尽灭!"
"好气性。"
澹台烬突然低笑,霜甲碎片化作漫天赤蝶,"明日卯时,带着沧溟令到焚天殿..."
转身时玄袍扫过少年灼伤的腕骨,烙下道冰火交织的师徒契:
"本座教你,怎么把这份愚蠢的傲骨..."
余音散入星海时,北斗七星的勺柄齐齐指向萧锦临心口:
"...炼成焚天煮海的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