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集镇码头己经人来人往,喧嚣的人群不断吆喝着,地摊上一个木桶里活蹦乱跳的鲤鱼,鲫鱼,鲢鱼争相跳出木桶想回归湖里。
一个面容悲苦,瘦削的女人,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灰色衣服,粗糙的手牵着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正泪眼婆娑的叮嘱即将远行求生的夫君。
老张头抽着旱烟,指挥着船夫要准备的东西。
师英看了看集镇方向,几个商贾从集镇方向行色匆匆的跑了过来。随行人员挑着几担货。上面用油布纸遮盖着。
"师妹,你在看什么?"龙少杰兴奋的问师英。看她一首看集镇方向,颇感奇怪。
"哦,没事。我看有多少人出湖?"师英撩了一下卷曲在耳鬓的秀发。长长的睫毛上面沾了点小水珠,眼睛更加灵气动人。
"老人家,多久能出湖入海?"师英问手里拿着旱烟袋的老张头。
老张头眯着眼睛,啜了一口旱烟,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弥漫在他面前,把他整张脸都遮住了,伴随着被烟呛了的咳嗽声回道:"顺利可以五天出湖入海,到闽南要十五天。"
老张头作为舵工己经三十年,在这条航线上经验丰富,那里有险滩,那里有风浪,那里打尖歇息闭着眼睛都知道。
坐他这趟船的人最多。老张头被海风吹洗过的脸黝黑而发亮。一双粗糙的大手在拉起缆绳时坚毅有力,像是经历过岁月磨砺的古老石头。
他坚毅的看向远方说道:"最近几天都是好天气。"他看了看几个艄公正在收拾渔具,向船上搬运食物。
嘴里不停叮嘱东西要带齐,检查好绳缆,帆,桅杆浆。还有各个地方己经修补的地方。
由于前几天王老三生了二胎向老张头告假。临时招了一个顶缺的年轻艄公。老张头不断的对这新来的艄公反复叮嘱。
师英看了看两层双桅杆帆船,船上的人络绎不绝。商贾吩咐着伙计摆放着货物。
龙少杰背负着双手,双眼露出喜色,在船首和船尾反复踱来踱去。一会儿看看天上碧蓝的天空;一会儿又俯首看向水里自由自在游过的几尾鲫鱼和鲤鱼。
"午时准时起锚出发。"老张头大声吆喝了一声。生怕艄公和客商不能听见。
老张头手里拿着点燃的三支香,在船首向湖里拜了拜,敬了河神,嘴里念念有词,祈祷出海平安归来。
他己经在这条路上往返几十年了,船触礁三次,遇恶劣天气二次,都差点葬身鱼腹。但贵在他虔诚,河神、海神都让他平安归了家。他是这样想的。
出海的船,就命悬一线,由不得自己。为了一家大小的生计,也为了几个艄公的饭碗,他不得不继续这个行当。
几个艄公也在老张头身后祷告,默念。有希望家里小孩,老人平安的;有希望出海平安归来的;有希望在出海期间老婆在家能耐得住寂寞的。只有新来的艄公不以为意,左看看右看看,他好像一点不关心这些一样。
"扬帆起航"。随着老张头的吆喝声。送行的小孩、妇人、老人陆续从船上走了下去。
艄公从底层划着浆,双桅杆帆船缓缓从停靠的码头剥离。岸上挥舞双手送行的人,有的己经泣不成声;有的却在暗暗窃喜。
师英看了看渐渐远离的码头,百感交集。
上次归来时,五洞寨的大渡轮来迎接各路江湖豪客的盛况犹如就在眼前。转眼就己经是人是物非。那时的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而现在的她却己经身居高位,行使着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权利。
湛蓝的天空上几只白鹭在空中飞舞,时而俯冲而下,嘴里叼着尾小鱼,从水面上腾飞而起,跃升到桅杆上,津津有味的享受着自己的美味。
"今日天气好,满帆可行驶到孤岭城。晓行夜宿,大家可以到城里畅饮留宿,享受那里的美味佳肴。"老张头激励着艄公们。猛吸了一口旱烟,吐出一口浓雾。
"哪里有五洞寨集镇繁华没有?"一个第一次出门的商贾好奇问道。
"那里虽然不及五洞寨集镇大,但一样车水马龙,往来客商多。各特色"老张头吸了一口旱烟。喷出了极少的烟雾,把烟枪头在船板上敲了敲。
货物己经摆放好,几个好色的商贾,看了看师英,在一边窃窃私语。想上前讨好卖乖,然又自惭形秽。
但从他们眉飞色舞的表情看,很高兴这次出行,比出海挣了一万两银子还兴奋。有如此美人同行,大家在船上的困意好像也少了许多。
几个经验丰富的艄公己经借着风势,调整好风帆,风帆己经吹成鼓起的弧形,岸上送行的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外。
师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眺望双桅杆帆船前进的方向。
猎猎的风吹得她身上的紫色披风哔剥作响,一缕卷曲的秀发遮住了她眼睑。师英纤纤玉手轻轻捋了捋。红润的嘴唇似张非张。
新来艄公盯着师英那美幻美伦的倩影,竟忘了手里拿着的浆。
"师妹,好美。"龙少杰看着师英被风吹拂起摆动的秀发由衷赞美说道。
"确实美"。师英以为龙少杰说的远方的风景,眨了下眼睛笑着回道。
"风景哪有你美?"。龙少杰鼓足勇气轻声说道。
"师兄"。师英脸红了红。把脸转到一边不再言语。
两岸上山林中蹦跳的猴子好奇的追逐着远行的帆船。
帆船在老张头的指挥下,借着微弱残存的光亮。戌时准时到达了孤岭城。
老张头指挥着艄公靠岸,下锚,把缆绳系好。搭好跳板。
几个长期行走的艄公早就约定好,下船首奔云酒楼,那里有最好的酒,有最好的菜而收费不贵。
还准备去迎春楼玩玩,那里的姑娘个个秀丽,风情万种,善解人意。
今日最感不解的是老张头。以前每次来。码头都有云酒楼小二笑脸相迎揽客。迎春楼的老鸨永远眼睛笑成一条线。手甩一根香喷喷的丝帕。张哥长张哥短的亲热招呼。
然而今日码头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路边偶有小商贩丢弃的竹筐,扁担,瘸腿的木凳,还有几堆己经腐烂的白菜。
上岸远远看见爬行的石梯左右两侧有两盏摇摇欲坠的指路灯笼。似灭非灭,微弱的灯光就像两盏鬼火。
"今天云酒楼小二死哪去了?"一个艄公埋怨说道。
"生意都不做了?"另一个艄公附和说道。
"迎春楼老鸨今天不接客了?"几个商贾猥琐打趣说道。
"老人家,这里晚上很萧条?"师英紧锁眉头问老张头。
"我也奇怪,以前很热闹。咋今天没有人?"老张头熄灭了旱烟。套了一件很厚的短袄。
"莫非这里出了什么事?"龙少杰怀疑问道。
其实谁也不知道,他问了一句大家都想问的话。
"要不我们去云酒楼看看?"几个馋嘴的艄公想起云酒楼的花雕和烤羊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建议道。
"好的,也看看迎春楼"。两个做皮货生意的商贾想起迎春楼多日不见的花魁和红牌心痒痒说道。
"师妹,我们去一探究竟。"龙少杰自告奋勇说道。
船上胆小的人俱窝藏在船舱里,哪怕饥肠辘辘打死也不愿意下船。
老张头安排了两个船上打杂的人和新来的艄公留下招呼没有下船的人。
他一把年龄但也被好奇心驱使下了船。
云酒楼离码头就一条街,是连接水、陆路的最佳位置。
整条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声夜空中的犬吠声划破了整条街的寂静。
一盏左晃右晃的灯笼,挂在云酒楼的右侧。灯光暗淡。好像随时都可能熄灭。
云酒楼房门紧闭。但房间里却灯火辉煌。但里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老张头拍了拍云酒楼木板门。过了一会。里面传来颤抖恐惧的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廖掌柜,是我,老张头。"老张头苍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屋内廖掌柜及店小二还有几个客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大家挤在一团。谁也不敢上前去开店门。
"你、你真是老张头?"廖掌柜颤抖着问道。
"廖掌柜,磨叽干嘛?我们还没有吃饭"。其中一个艄公看廖掌柜迟迟不开门。生气吼道。
廖掌柜仔细辨认确是老张头。向王小二点点头,努努嘴示意他去开门。
王小二像没有看见掌柜给他示意一样。只惊恐的看着外面。敲击声就像催命阎罗的索命声在寂静的夜里不断响起。
王小二突然一个趔趄,冲到了门口。他愤然回头看到后面的一群人。怀疑不相信是谁把推了出来?
他惊恐苦笑了一下。人比鬼还恐怖。还有什么可怕的?他毫不犹豫的去打开了店门。
一股冷风从外扑面而来。王小二闭上了双眼。他等待生命最后的一刻。
"王小二,快去把花雕,烤羊腿弄来"。一个艄公轻轻推开站在门口闭着眼睛的王小二。
王小二豁然睁开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老张头等人。他以为是獠牙狰狞的恶鬼。
"快关门,快关门。"廖掌柜紧张吼道。生怕外面闯进来恶鬼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师英看他们紧张的样子,不解问道。
廖掌柜颤抖着声音说道:"有,有恶鬼索命。"
"妖言惑众,到底怎么回事?"龙少杰怒喝道。
"最近整个孤岭城的人晚上人人不敢出门。"
"己经连续死了很多人了。"廖掌柜惊恐说道。
"据说是恶鬼索命,现在整个孤岭城人心惶惶"。一个商贾补充说道。
"啪,啪"门外又传来了敲击声。
大家屏住呼吸紧紧盯住店门。大气不敢出。
"啪,啪"声音在继续敲击。廖掌柜的心跳都快跳出了胸腔。
"吱嘎"门己经被龙少杰打开了。
一个穿着浅黄色绸缎,上面绣着一朵娇艳牡丹花的俊俏年轻人站在门外。
"花公子,怎么是你?"龙少杰惊喜问道。
"见过龙兄,师姑娘"。花非花双手抱拳施礼说道。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师英好奇问道。
"我听闻此处闹鬼,死人的症状,很像是中毒,所以我过来查看一下。"花非花回道。
"刚才我查看了几具尸体,没有外伤,死者双目圆睁,眼露惊恐之色,而眼角有渗出的黑色血水。"
"我检查了黑色血水,再结合死者的表情。判断是中了血魔宫的一种名曰惊魂散的毒。"
"血魔宫?"师英惊异的问道。
"不错,就是江湖传闻的血魔宫"。花非花说道。
"他们隐匿多年。现在出来,江湖又要陷入浩劫了。"江湖人人知道,让人闻风丧胆的血魔宫只要在江湖中行走。那江湖就永无宁日。师英非常担忧。
"汪,汪"一阵急促的犬吠声由远而近。突然只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外面戛然而止。
师英、龙少杰、花非花三人相视一眼。
龙少杰如狂风从左窗飞了出去。花非花从右窗弹射而出。师英从正门追了出去。
两个在外窥探的黑影压根心思没有想到。屋里的人居然不怕他们。而且还追了出来。
两个黑影一左一右慌不择路。如鬼魅,向两个方向飞去。
龙少杰向左逃的黑影追了过去。师英和花非花向右逃窜的黑影追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龙少杰带回了一个黑衣人,只是黑衣人己死。
"他自绝而死。"龙少杰抱歉没有抓到活口。
"还好。我们这里抓到一个。"师英和花非花从店外押回一个黑衣人。
花非花看了一眼地上躺着己经死亡的黑衣人说道:"他们把自杀毒药含在嘴里,被我控制掏出来了。"
血魔宫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有一个结果,任务失败就是死。不但对外面人残忍,对自己人一样血腥。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师英问道。她想知道原因。好提醒江湖人士早做预防。
黑衣人约显黝黑的脸,双眼紧闭。不发一言。
"我知道用什么方法,他会开口"花非花淡淡说道。
只有用毒的人,才知道那种毒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确实做到了。花非花只在黑衣人面前轻轻一拂。
黑衣人再也无法闭上双眼,痛苦惊惧的表情,不断发出撕裂的哀求声。
师英扭转了头。她不想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如果在她没有接管五洞寨之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制止花非花的逼供手法。
"少侠饶命,我说,我说"。黑衣人在地上不断翻滚喘息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