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迦南香黏在窗棂上时，落子霖正把最后半块核桃酥塞进袖袋。
昨夜子时龙涎香里浮出的母虫触须，此刻还在她后颈残留着针尖似的刺痛。
檐角铜铃轻晃三下，靛蓝色经络在她太阳穴突突跳动，竟与梅启贤剑谱上标注的死穴完全重合。
"今日府上有贵客。"
安子俊的声音惊得落子霖咬住舌尖。
她转身时撞翻的鎏金香炉里，昨日柳鸿鹄撕下的半张画皮正在灰烬中蜷缩成团。
王爷的玉冠在晨光里泛着血玛瑙特有的暗纹，与云晓轻羽易容时用的发簪缺口严丝合缝。
"你可知道侍女该做什么？"
落子霖揉搓着被井绳勒出红痕的腕子，袖中藏着昨夜从布防图残片里抠下的珍珠碎屑。
梅启贤剑穗的菱纹在她掌心若隐若现，像条游动的蛊虫。
她望着安子俊散在肩头的墨发，忽然想起竹逸风垂死时暴突的瞳孔里，也映着这样一瀑未束的青丝。
"殿下今日......"她试探着将沾满朱砂的指尖藏进裙褶，"可是要束发？"
安子俊握着玉梳的指节骤然发白。
昨夜母虫在龙涎香中化成的血水，此刻正在冠顶玛瑙里汩汩流动。
他望着侍女领口若隐若现的靛蓝脉络，突然闻到垂花门外飘来云晓轻羽易容用的骨胶腥气。
"散着不好么？"落子霖忽然指向窗外桃树。
三月残红落在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上，与画皮蛊剥落的皮肤碎屑混作一处，"您看那枝头新绽的桃花，不也是......"
"梳头！"
玉梳砸在檀木妆台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白鹇。
落子霖缩着脖子去捡滚进青砖缝的犀角篦子时，后颈突然传来梅启贤剑谱末页标注的穴位剧痛。
昨夜从柳鸿鹄鎏金护甲里顺来的蛊虫卵，正在她袖中与布防图残片发生共鸣。
"奴婢家乡有个传说。"她忍着太阳穴的抽痛，将浸过药酒的桃木梳贴上安子俊发梢。
血玛瑙暗纹在镜中扭曲成竹逸风垂死时的面容，"用百年桃木梳头千次，能看见......"
铜镜突然映出柳鸿鹄剥落的面皮。
落子霖手腕一抖，梳齿勾断的三根青丝竟在妆台上扭成蛊虫形状。
安子俊颈后浮现的菱纹与梅启贤剑穗完全重合，连被扯断的流苏长度都分毫不差。
"看见什么？"王爷的声音裹着龙涎香里的母虫腥气。
"看见梳头人的真心。"落子霖将断发藏进袖袋。
昨夜从井底捞起的锦缎灰烬里，半幅北疆布防图正在珍珠碎屑中缓缓重组。
她没注意到镜中安子俊的瞳孔正逐渐染上竹逸风死前的靛蓝色调。
迦南香突然浓得呛人。
落子霖望着妆奁底层露出的半截画皮，忽然发现安子俊束发用的银带纹路，竟与云晓轻羽易容时用的发簪暗纹完全一致。
晨风卷着桃瓣掠过鎏金香炉，昨夜母虫化成的血水正在玛瑙冠顶凝成双鱼纹的鳃线。
当落子霖的手指触到妆台深处的羊脂玉梳时，桃木特有的纹路突然在她掌心灼出朱砂痕迹。
镜中安子俊散落的发丝间，隐约浮出林师兄竹逸风咽气时攥紧的半块血玉。
落子霖的指尖悬在羊脂玉梳上方三寸，鎏金香炉里突然爆出几粒蓝色火星。
昨夜从柳鸿鹄画皮上剥离的碎屑在玛瑙冠顶的血水中打了个旋，竟拼凑出半幅残缺的北疆地形图。
"殿下平日都用这个梳头？"她捻起玉梳时故意加重尾音，薄如蝉翼的梳齿间缠着根靛蓝色发丝，与竹逸风咽气时攥着的血玉纹路如出一辙。
铜镜里安子俊的瞳孔微微收缩，后颈菱纹在晨光中游成蛊虫形状。
王爷拾起滚落在青砖缝里的犀角篦子，篦齿间夹着的半片桃花瓣突然渗出朱砂色汁液。"南海贡品。"他说得轻描淡写，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捏紧了妆奁边缘，镶银的边角在掌心压出与梅启贤剑穗流苏完全吻合的月牙痕。
落子霖的袖袋突然颤动。
她佯装整理裙摆，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悄悄按住躁动的布防图残片。
昨夜从井底捞起的锦缎灰烬里，那颗珍珠碎屑正在与玉梳产生共鸣，震得她腕间红痕又深了几分。
"奴婢家乡有句话。"她忽然从怀中掏出柄桃木梳，梳背上歪歪扭扭刻着"风"字半边的刻痕，"活人枕玉，死人枕桃。"话音未落，镜中安子俊散落的发丝间骤然浮出血玉轮廓，那暗红色纹路竟与他冠顶玛瑙里的双鱼鳃线完美重叠。
安子俊的喉结动了动。
垂花门外飘来的骨胶腥气突然变得浓烈，混着迦南香黏在他未束的发梢。
当桃木梳齿第一次穿过他墨发时，檐角铜铃无风自响，昨夜母虫化成的血水在玛瑙里翻涌成漩涡。
"倒是省了熏香的功夫。"王爷试图调侃，尾音却卡在喉间。
落子霖灵巧的指尖正掠过他耳后死穴，梅启贤剑谱第三十六页的朱砂批注突然在她太阳穴灼烧——那处穴位标注的正是"情丝蛊"的寄生之所。
梳齿突然勾住打结的发梢。
落子霖踮起脚尖时，领口靛蓝脉络恰好擦过安子俊后颈的菱纹。
两人同时在镜中僵住，昨夜柳鸿鹄鎏金护甲里的蛊虫卵正在她袖中疯狂震颤，与王爷冠顶的血玉共鸣声震得妆奁抽屉自动弹开半寸。
"听说苏公子头发比锦缎还滑。"她故作轻松地打破沉默，腕间红痕随着梳头动作时隐时现。
当桃木梳第七次抚过发尾时，镜中突然映出竹逸风暴突的瞳孔，那抹死气沉沉的靛蓝色正从安子俊的鬓角缓缓晕染。
安子俊突然抓住她手腕："这梳子..."他指尖按住的正是血玉纹路蔓延之处。
落子霖吃痛松手，桃木梳坠落的轨迹在空中划出半阙残诗，与云晓轻羽易容用的发簪缺口严丝合缝。
"前朝有个穷书生。"她弯腰拾梳时忽然开口，后颈蛊虫咬噬的刺痛化作额间细汗，"在桃木梳上刻了九十九首情诗。"铜镜突然蒙上水雾，昨夜画皮蛊剥落的皮肤碎屑在镜面拼出半张美人面。
安子俊的银带不知何时松了。
散落的发丝垂在落子霖手背，带着龙涎香里未散尽的母虫腥气。
当她说起书生夜夜为小姐梳头时，妆奁底层突然传来布帛撕裂声——那半幅北疆布防图正在珍珠碎屑中疯狂重组。
"后来呢？"王爷的声音有些发紧。
玛瑙冠顶的双鱼纹突然游动起来，鳃线开合间吐出串血泡，每个气泡里都映着柳鸿鹄剥落的面皮。
落子霖的指尖停在安子俊耳尖三寸。
她望着镜中自己领口蔓延的靛蓝脉络，忽然想起竹逸风咽气前也问过同样的话。
晨风卷着桃瓣扑进窗棂，沾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划过未束的发带："传说最甜处..."
鎏金香炉轰然倒地，昨夜母虫残留的触须在灰烬里扭成"止"字。
落子霖袖中的蛊虫卵突然爆开，淡青色汁液渗过布料，在青砖地上绘出与梅启贤剑谱末页完全相同的穴位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