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千年寒玉案上斜倒着七个空酒坛,灼华赤足踩过满地凤翎纹酒盏,十二道赤玉流苏缠着瑾妤遗落的银发簪,在月华下泛着蛊毒般的幽光。他仰头饮尽第八坛烈酒时,檐角悬挂的青铜凤铃突然齐声碎裂——这是三百年来,凤族第一次无人为君主的生辰点燃涅槃火。
"君上,瑾妤姑娘在殿外..."仙侍话音未落就被赤焰掀翻。灼华捏碎手中冰玉盏,残片划过眉心凤翎印记,金红血珠坠入酒液竟凝成曼珠沙华的形状。他望着酒液中扭曲的倒影,仿佛又见三百年前诛仙台边,瑾妤的银发如何在玄夜指间寸寸成灰,而自己折断的十二根尾翎正沉在忘川河底,被冥王的咒怨日日腐蚀。
殿门轰然洞开,夜风卷着霜雪灌入广袖。瑾妤的鲛绡披风扫过满地狼藉,赤金神印照亮灼华松散衣襟下的旧疤——那是当年替她挡下九重天劫时留下的焦痕,如今正随着主人醉意泛起不祥的紫黑纹路。她弯腰拾起滚落脚边的玉冠,冠顶镶嵌的涅槃火种己黯淡如死灰。
"你来做什么?"灼华突然擒住她手腕,酒气混着凤族特有的沉香扑面而来,"来看本君笑话?看堂堂凤君如何为个女人..."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孔雀纹,那是重明临死前种下的噬心蛊,"变成这副鬼样子?"
瑾妤的银发忽然无风自动,腕间红绳迸发的卦象将醉醺醺的凤君逼退三步。玉冠从她掌心滑落,冠沿镶嵌的十二枚凤翎碎片割破指尖,血珠滴在寒玉案上竟唤醒了沉睡的往生阵。阵纹中浮现的画面令灼华目眦欲裂——三百年前他亲手埋在梧桐树下的婚书,此刻正在玄夜掌中化为灰烬,灰烬里浮动的"灼华"二字被冥王用瑾妤的银发重新拼凑。
"你果然早就知道!"灼华挥袖震碎往生阵,涅槃火不受控制地席卷梁柱。他踉跄着扯下瑾妤的鲛绡披风,赤玉流苏缠住她脖颈:"当年你接过婚书时说的'凤君厚爱',究竟有几分真心?"醉意让三百年的隐忍尽数破防,凤翎印记突然暴长,在少女锁骨烙下带血的凤凰图腾。
殿外传来沧溟的龙吟,归墟海水撞碎南窗涌入。灼华在滔天巨浪中捏住瑾妤下颌,醉眼倒映着她颈间渐渐成形的凤侣印:"你以为本君为何纵容玄夜三百年?"他忽然低笑出声,将残余酒液倾倒在心口噬心蛊上,"因为只有他造的幻境里...你才会这般温顺地任我..."
"啪!"
瑾妤的掌掴声清脆回荡。灼华偏着头,散落的墨发遮住眼底翻涌的赤金火焰。她扯断缠绕脖颈的赤玉流苏,碎玉划破掌心,神血滴在凤侣印上竟发出凄厉凤鸣:"清醒了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可还配得上凤君二字?"
殿内突然陷入死寂。灼华怔怔望着满地狼藉,寒玉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陈旧的糖盒——那是瑾妤及笄时他亲手雕的朱雀纹漆盒,盒底还藏着半块风化的桂花糖。醉意褪去的凤君颤抖着打开漆盒,糖块上歪歪扭扭的"灼华哥哥"西字,像把淬毒的匕首刺入心脏。
五更梆子穿透结界时,灼华己恢复平日矜贵模样。他拾起破碎的玉冠,将最后一片凤翎碎片按入瑾妤掌心:"三百年前你退回婚书时,本君就该明白..."殿外晨曦刺破云层,照见他指尖正在消散的同心结虚影,"凤凰泣血,原不是传说。"
千里外的幽冥殿内,玄夜正把玩着从灼华梦境中盗取的记忆光球。光球里反复上演着凤君最隐秘的妄念:红衣少女主动戴上凤冠,将赤玉流苏系在自己腕间。冥王笑着捏碎光球,碎片落进忘川河化作九百九十九盏莲花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灼华的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