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指尖刚触到出租车门把手,裤兜里的手机震得大腿发麻。
瞥见尾号四个8的来电显示,他下意识把判决书塞进腋下夹着的档案袋。
“哪位?”他歪头夹住手机,档案袋哗啦作响。
电话那头传来气泡水般的清冽男声:“陈律师,您右手边第三个垃圾桶——对,就是贴着'垃圾分类人人有责'那个,蓝色文件袋看着眼熟么?”
陈晨转身时差点撞翻路过的冰糖葫芦摊。
牛皮纸袋边缘探出的泛黄收据让他瞳孔骤缩——那是大四那年用左手给室友代写民商法论文的凭证,纸角还粘着烧烤摊的油渍。
“去年帮刘婶改遗嘱的草稿也在呢。”吸管搅动冰块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放心,我们碎纸机吃素。”
陈晨扯松领带冲进奶茶店时,穿灰色卫衣的年轻人正用吸管在杨枝甘露里画太极图。
印着“扫黑除恶”的保温杯压住一叠文件,杯身还粘着没撕干净的价签——原价19.9,现价9.9。
“您的四季春茶,三分糖。”对方推过奶茶时露出腕间红绳,铜钱大小的玉坠刻着獬豸纹,“听说您接案有三不原则:不接外资、不接出轨、不接流量明星。”
陈晨着杯壁冷凝水:“现在要加第四条了——不接外卖电话。”
年轻人从卫衣口袋掏出证件晃了晃,国徽闪过金芒:“特别人才引进计划听过吗?我们领导说您薅资本家羊毛的样子…”他忽然压低声音,“特别像他年轻时候。”
陈晨一屁股坐下,塑料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年轻人从卫衣兜里抖出个黑色U盘,金属外壳映着奶茶店暖光:“上个月你在暗网买的《刑法修正案十二解读》……”他忽然用吸管戳破奶盖,“是钓鱼文件。”
“你们这是要招安啊?”陈晨指节叩着桌面,震落的水珠在烫金请柬上洇出龙纹。
玻璃柜台突然传来“可达鸭”的叫声,穿皮卡丘围裙的店员正踮脚擦杯子,嘴里哼着“门前大桥下”。
年轻人腕表弹出全息投影时,陈晨突然抢过对方手机。
相册里自已喂鸽子的照片正被橘猫爪子划拉着,配文“今日投喂KPI完成”。
反手将手机抛进杨枝甘露:“下次偷拍记得关美颜。”
“防水军工款。”年轻人捞起粘着西米露的手机,忽然从卫衣兜抖出叠文件。
南江重工货轮照片上的焊缝里,窃听器正播放着《最炫民族风》彩铃。
窗外跑车轰鸣逼近的瞬间,陈晨突然按住对方手腕。
印着“扫黑除恶”的保温杯被打翻,茶水在桌面漫延成雄鸡轮廓,台湾省位置浮着枚刻有五星纹的芯片。
“去年地铁口那个算命瞎子……”
“老张扮瞎子那周,地铁逃票率降了七成。”年轻人腕间红绳突然绷断,獬豸玉坠“当啷”砸在芯片上,“他今早算到你左脚袜子变黑了——因为今早停水,你错穿了室友的。”
陈晨缩回脚撞翻椅子,档案袋里飘出张泛黄收据。
年轻人指尖转着U盘轻笑:“领导说您当年左手写论文还能得优,右手该有多可怕?”
奶茶店音响突然切歌到《我在东北玩泥巴》,穿皮卡丘围裙的“可达鸭”跟着节奏擦杯子,泡沫星子溅到扫黑除恶的锦旗上。
次日殡仪馆的薄雾中,陈晨刚降下车窗就闻到铁观音茶香。
老者从红旗轿车探出半截紫砂壶:“小陈,尝尝这泡凤凰单枞,用你昨天顺走的方糖正合适。”
后座显示屏突然亮起,二十七个红点正在全球地图上闪烁,每个都标注着南江重工涉案人员的实时定位。
“茶不错。”陈晨把玩着从杯底摸到的纳米存储器,“就是下次别在追踪器上涂502胶水,我车钥匙孔现在还粘着口香糖。”
陈晨捻起那枚纳米存储器,指腹着冰凉的金属触感,状似随意地问:“凤凰单枞是好茶,就是这见面礼,寒碜了点。”
老者呷了口茶,壶嘴吐出袅袅白雾,遮住了他镜片后的目光,“老朽向来务实,比起虚头巴脑的客套,直接展示诚意,不是更实在?”
“诚意?”陈晨嗤笑一声,将存储器抛回车内,“用窃听器和钓鱼文件试探,再用一堆黑料威胁,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老者不置可否,指了指后座屏幕,“小陈律师不妨先看看,再来评判老朽的诚意。”
陈晨瞥了眼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每一个都像一枚钉子,扎在南江重工这张巨大的利益网格上。
眯起眼,快速扫过那些标注信息,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擂鼓。
“这些人……”陈晨的声音有些发紧。
“南江重工的核心骨干,以及他们在海外的洗钱渠道。”老者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他们经手的每一笔非法资金,都足以让一个小国破产。”
陈晨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南江重工水很深,但没想到竟然深不见底。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陈晨开门见山,他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展示这些。
“我们需要一位懂法、敢干、又足够‘黑’的律师,帮我们把这潭水搅浑。”老者放下茶壶,目光如炬,“小陈律师,你很合适。”
“搅浑水?”陈晨玩味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然后呢?浑水摸鱼,还是……釜底抽薪?”
老者笑了笑,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殊途同归。只要能把这颗毒瘤剜掉,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陈晨沉默了,他看着屏幕上那些鲜活的红点,那些数字背后,是无数被压榨的劳工,是被侵吞的国有资产,更是被蚕食的国家根基。
想起了孟婉舟案,想起了那些资本家丑陋的嘴脸,还有那些在暗网里叫嚣的境外势力。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陈晨的声音放缓了些,他知道自已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老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指了指保温杯上的“扫黑除恶”四个字,“我们是人民的队伍。”
陈晨心头一震,他想起了卫衣年轻人胸前的国徽,想起了那句“特别人才引进计划”,还有那句“薅资本家羊毛的样子,特别像他年轻时候”。
“招安……是真的?”陈晨再次确认,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可以理解为,组织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为国家做一些事情。”老者语气诚恳,“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求。
这些资料,就当是送你的见面礼,或许对你未来的职业发展,有所帮助。”
说着,老者示意卫衣年轻人递过一份文件袋。
陈晨接过文件袋,入手沉甸甸的,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国徽,以及“绝密”两个字。
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老者,眼神复杂。
“我能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吗?仅仅是扳倒南江重工?”陈晨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者摇了摇头,“南江重工只是冰山一角。我们真正的目标,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蛀虫,是那些妄图颠覆国家根基的境外势力。”
“颠覆国家根基……”陈晨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已仿佛置身于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之中,而他,似乎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战争的漩涡。
“小陈律师,时代变了。”老者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有些人,总以为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但他们忘了,这片土地,是谁说了算。”
后座屏幕上的红点开始加速闪烁,仿佛在回应老者的话语。
陈晨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已没有退路了。
从他接下孟婉舟案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要么被黑暗吞噬,要么……就撕开黑暗,迎接光明。
“我接受。”陈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