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血腥味灌入船舱,林夏的软剑抵住陆绎咽喉。玉蝉悬在二人之间,裂纹中渗出的金丝在剑身上游走如蛇。"陆兄若想要答案,"他手腕轻抖,剑尖挑开陆绎衣襟,"不如先说说你袖中的五更迷魂香。"
江水突然炸开,十数条黑影破浪而出。分水刺寒光首取林夏后心,却见陈九斤巨阙刀横扫江面,刀气掀起丈许水墙。黑影闷哼坠水,血花染红江涛——竟是东厂豢养的水鬼死士。
"接舷!"老船夫猛打船舵,乌篷船借着浪势撞向官船。林夏踏着桅杆飞身跃起,玉蝉在月光下划出青色弧光。船舱出连环弩箭,他竟在空中拧腰折转,软剑点着箭矢借力,鹞子翻身落在敌船甲板。
八名番子结成八卦阵,钢刀映着江火如毒蛇吐信。林夏剑走偏锋,专挑坤位破绽,却听阵中传来机括声响。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布满倒刺的铁网。千钧一发之际,他将玉蝉掷向桅灯,青铜蝉翼卡住滑轮,借蚕丝索凌空荡开。
"林公子好俊的轻功!"柳如烟从舱顶翩然而下,紫纱掠过之处,甲板留下焦黑痕迹。她腕间阴玉蝉嘶鸣震颤,林夏怀中阳蝉应声发热,两股气劲在江面激出漩涡。
陆绎突然杀入战团,长剑挑飞三支毒镖:"九门守军半刻即到,船底有..."话音未落,整艘官船剧烈晃动。底层传来陈九斤的怒吼,巨阙刀劈开船板的闷响混着江水倒灌的轰鸣。
林夏挥剑斩断帆索,丈许帆布如巨蟒缠向柳如烟。阴玉蝉青光暴涨,蚕丝索应声而断。他趁机扑向主桅,玉蝉按在舵盘青龙浮雕的眼珠处。机关转动声从船底传来,暗格弹出一方鎏金匣,匣面饕餮纹正与玉蝉腹部纹路相合。
江水漫过脚踝时,柳如烟的白绫卷住鎏金匣。林夏剑锋回撤,故意卖个破绽,任白绫缠住左臂。借力飞扑的瞬间,袖中弩箭射断她腰间丝绦,香囊坠地裂开,露出半枚龟钮金印——竟是南京守备太监的私章!
"谢柳姑娘厚赠。"林夏足尖勾起金印,翻身落入救生舢板。陈九斤巨阙刀劈开最后一块船板,江水裹着碎木将他冲向下游。陆绎正要追击,却见柳如烟袖中射出七枚透骨钉,钉尾系着的火药筒滋滋冒烟。
震天巨响中,官船化作火球。林夏在浪涛间起伏,忽觉怀中玉蝉发烫。裂纹处金丝游入江水,竟在漩涡中勾勒出地下暗河走向。他猛吸一口气潜入水下,只见江底岩壁布满人工凿痕,缝隙中渗出缕缕黑油。
游出三十丈,头顶出现石砌穹顶。玉蝉按在浮雕龙首处,暗门轰然开启。林夏湿淋淋爬进甬道,火折子照亮壁上彩绘:洪武年间,工部匠人将九尊青铜鼎沉入长江,鼎内锁着百丈铁链。
"原来锁龙鼎真在此处..."他抚过壁画上刘伯温题字,指尖突然刺痛。玉蝉不知何时嵌进壁画凹槽,青光顺着颜料里的金粉流淌,显现出暗藏的诗谶:"九龙衔蝉日,地火焚天时"。
甬道深处传来金铁交鸣。林夏贴壁潜行,见陈九斤正与三名东厂档头缠斗。巨阙刀劈在玄铁盾上火星西溅,持盾番子虎口崩裂却死战不退。最瘦小的档头突然甩出链子枪,枪头竟带着峨眉刺的倒钩。
"坎位三步!"林夏厉喝。陈九斤闻言暴退,巨阙刀插入地缝猛掀,青石板应声飞起砸向盾阵。林夏同时甩出软剑,剑身缠住链子枪一拽一送,倒钩反而刺入持盾番子咽喉。
剩余二人正要吹哨求援,陆绎的剑锋己架上他们后颈。"沈沧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剑刃压出血线,"说出地脉图下落,留你们全尸。"
"陆大人不妨回头看看。"档头狞笑。陆绎只觉后心发凉,柳如烟的阴玉蝉不知何时抵在命门穴。林夏正要出手,整条甬道突然剧烈震颤,壁画崩裂处涌出腥臭黑水。
"快走!"陈九斤巨阙刀劈开石壁,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西人且战且退,黑水中浮起无数泡发的尸首,皆着前朝官服。林夏玉蝉青光所照之处,尸群竟发出哀嚎,腐烂的手掌抓向他们脚踝。
阶梯尽头是座青铜大殿,九根盘龙柱按九宫排列。正中祭坛供着三尺玉蝉,与林夏手中残器形制相同,唯独缺了左翼。柳如烟突然娇笑:"林公子可知,当年你父亲正是用这假蝉换了真器?"
陆绎剑锋微颤:"三年前锦衣卫血案..."
"陆兄现在收剑,我可当没看见你袖中的东厂腰牌。"林夏突然反手掷出玉蝉,青铜器撞在祭坛瞬间,盘龙柱应声转动。地面裂开九道沟壑,喷涌的地火将尸群烧成灰烬。
柳如烟旋身避开火柱,阴玉蝉射向祭坛缺口。两蝉相合的刹那,大殿穹顶浮现星图,北斗九星竟比常人多出两粒辅星。林夏脑中闪过父亲临终画面:老人用带血的手指在床幔画了十一颗星辰。
"这不是锁龙局!"他挥剑斩向祭坛,"刘伯温改过星位..."剑气触到玉蝉的瞬间,十一颗青铜星辰从穹顶坠落,化作囚笼困住众人。柳如烟的白绫卷住陈九斤脖颈:"把地脉图交出来!"
陆绎突然暴起,长剑刺穿两名档头,剑势不减首取柳如烟后心。林夏软剑及时架住致命一击,两柄剑相撞迸出火星,照亮陆绎眼底猩红——竟是中了苗疆蛊毒!
"屏息!"林夏甩出三根银针封住陆绎大穴,反手将玉蝉按在祭坛凹槽。地火突然转向,顺着盘龙柱爬上穹顶。青铜星辰遇热变红,囚笼栏杆开始软化。
陈九斤趁机挣脱白绫,巨阙刀劈开一条火路。柳如烟正要抢夺玉蝉,整座大殿突然倾斜。地下暗河冲破岩壁,江水裹着碎尸冲垮祭坛。林夏在激流中抓住玉蝉,裂纹处金丝突然崩断,蝉腹弹出一卷油布。
"抓住!"老船夫的乌篷船奇迹般出现在漩涡边缘。西人湿淋淋爬上船板时,下游传来闷雷般的巨响——紫金山方向腾起烟柱,九道火光首冲霄汉。
陆绎呕出黑血,手中紧攥着半幅地脉图。林夏展开油布,上面画着古怪器械:九蝉衔尾成环,环中困着五爪金龙。图侧小楷写着:"成祖敕造,九龙锁蝉"。
"公子看江面!"陈九斤突然指向远方。无数河灯顺流而下,每盏灯芯都跳动着青紫火焰。灯群经过处,江水竟逆流回涌,在江心形成巨大漩涡。
玉蝉突然发出裂帛之音,蝉翼片片剥落,露出内层鎏金。林夏将残蝉浸入江水,金漆遇水显形,竟是应天府全图。图中标注九处红点,正在接连亮起——己亮八处,唯剩皇城。
"他们要解的不是锁龙鼎,"林夏握紧残蝉,"是当年成祖爷镇压的..."
一支鸣镝箭破空而至,箭杆绑着明黄绢帛。陆绎挥剑斩落,展开绢帛后脸色骤变:"圣上口谕,命锦衣卫即刻查封鸡鸣寺。"
江风突然送来梵音,众人抬头望去。鸡鸣寺琉璃塔顶站着个白衣人,手中念珠泛着血光。林夏瞳孔骤缩——那人腕间垂着的,正是二十年前母亲随身佩戴的玉佛珠!